战斗一触即发,姜家府兵的超绝战力在风家宗亲面前得以展现,更超出人们想象的是,姜家的府兵远远超出了亲王规制的八千之数,源源不断的府兵冲出大门,箭矢密密麻麻地对准了风长天。
“他现在怎么样?”姜雍容心急如焚,问。
“奴才不知道啊!”小丰子哭道,“陛下一手把奴才扔出了人群外,让奴才来给娘发报讯,后面的事,奴才真不知道呜呜呜,也不知道陛下现在怎么样了,姜家的府兵那么多,宗亲们又不肯帮忙……”
“闭嘴!”姜雍容给他哭得心烦意乱,“擦干净眼泪,陛下还没死。”
她的语气生硬直接,不似平常的温和从容,但她脸上的坚毅却给了小丰子说不出来的力量,小丰子立即擦了擦眼泪,不哭了,抽噎着问,“娘娘,现在怎么办?咱们往哪里逃?”
通县。
姜雍容心中立刻有了答案。
通县是通州府衙底下最大的一个郡县,也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郡县。
那里不单有精兵驻守,还有北方最大的粮仓通义仓,进可攻退可守,就算是集结三州之兵力也供养得起。
而且,那是她和风长天北上时的必经之路,风长天知道她出城,一定会来跟她汇合。
“可是,咱们怎么去呢?”
小丰子苦着脸。以他的小脑瓜都看得出来,姜家对付陛下那是处心积虑,不知布下了多少天罗地网,娘娘虽然姓姜,但却是站在陛下这一边,姜家只怕不会那么容易让娘娘走。
姜雍容望向正殿方向:“这就是要靠风家的长辈们了。”
正殿上,这几个不问世事一心养老的宗亲已经慌了神,正在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争论不休。
争论方向总体有两个。
一个是——“完了完了,这是要打起来了么?咱们快回家吧。”
另一个是——“逃什么?等到陛下擒住的姜原,咱们便是护卫皇宫的功臣呢。”
两派人还没有争出个结论,姜雍容回来了。
她不得不庆幸这些人入宫及时,没有机会听到外面的传言,也没有机会看到那封信。
“几位都是陛下至亲长辈,陛下虽然遭逢急难,也早已为几位叔伯们安排好退路。”姜雍容道,“叔伯们请速速回到家中,带上亲眷细软,随我逃往通县。陛下在那里布有重兵,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能护住叔伯们的周全。”
宗亲们立刻谢恩,然后火速回家。
姜雍容和宗亲的家眷坐在一辆马车里,小丰子跟着下人随在车后。
宗亲们分四处城门离京,她选的是爵位最低、最不起眼的一支车队。
城门口的盘查已经比平日严密。
到这一刻姜雍容才真正了解到为什么人们一直说京城是姜家的京城——姜家的力量渗透到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坐皇位上的风家更像是一个和京城格格不入的客人。
但风家人自己好像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已经是逃难了,宗亲们的派头还是很大,下人高声喝斥城门守将不懂事,甚至还扬起马鞭打算揍人。
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边有一支队伍急疾向城门,领先一人高呼:“官府办差,闲人避让!闲人避让!”
城门守将立刻带着人将其拦下,宗亲的车队得以放行,姜雍容掀开车帘的一角。
领头那人是文林。
听声音她就知道是他,然而她很难相信文林这样沉稳持重的人会在这种紧要关头硬闯城门。
城门守将抽出腰间的刀,一刀捅进了文林的胸膛。
周围的百姓纷纷惊呼,马车内的妇眷更是尖叫一声险些晕过去。
姜雍容死死咬出唇。
这位城门守将显然是已经得到了姜家的命令,这一切代表姜原已经厌倦了和文林的多年争斗,这一战他要给朝堂来一次大清洗。
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命令,守将才会放过这队无用的宗亲,去截文林。
君都能弑,何况是臣?!
姜雍容仿佛能看见父亲微微冷笑的面孔。
文林是三朝元老,身为帝师,位及人臣,他大约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名六品守城将当街捅刀。
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迅速染红了他花白的胡子。
他徒劳地伸出手,不知是想阻止那把刀,还是想抓住点什么,他的目光飘忽地、艰难地望向城门方向。
守城将大约以为他临死还想着离开,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刀柄用力一转。
文林口中鲜血狂喷,脸上的表情永远地定格住了。
姜雍容在马车中越来越远,文林的身影也在视野中越来越小,但文林最后的神情却像是牢牢地沾在了她的眼前——
文林,是笑着的。
最后一个、伴着鲜血的微笑,像是目送共同奋战的同袍踏上安全的彼岸,又像是看着自家的孩子脱离危境逃出生天。
——他是来送她的!
姜雍容猛然间明白了过来,手紧紧地抓着车窗,要用力咬着牙,才能阻止自己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从小深受父亲的影响,文林在她心中一直是一个古板的道学先生、一个愚忠的保皇派、一个不知变通的老顽固。
哪怕是从北疆回来,将文林和赵成哲收为己用,她对他的印象也没有太大的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