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岑羽对此不做评价,他与崇舟,没什么父子情可叙,他对崇舟,唯一的,便是哪只许诺原主的妆奁。

某种意义上,岑羽压根没将崇舟当做原主的父亲。

只当他是一个为了达成目的,算计着与他们交换条件的鬼王。

仅此而已。

不过聊天么,随便聊聊,不想应的可以不应。

于是崇舟说什么只抱过你几回,岑羽只散漫地转过身,没多言。

崇舟也不在意这态度,平和道:那妆奁只是个凡间的寻常东西,你一直在寻,想必是你思念母亲,以此做个念想。说着,眼露宽慰。

接着道:你母亲若是能知道,她亡后多年,你虽经历诸多不测,却最终还是有了很好的归宿,必然也能安心了。

岑羽摸了摸腕上的奶龙:可原主早死了。

根本没什么所谓的好归宿,不但被逼跳湖,所愿瓶中留下的也全是不甘。

至于那位母亲,她更不可能安心,因为她连轮回都入不了,魂魄都已然灭了。

岑羽淡淡道:说这些,其实没什么意思。

抬眼,一针见血,你说这些,最终真正能宽慰的,只是你自己。

崇舟闻言不语。

岑羽也没再说什么。

父子相对无言。

过了会儿,岑羽想起什么,道:你在这个安禾镇变出了江雾轻,是打听过外间的事?

无尽无妄深渊的出入口被阴曹殿设限,阴戾之气四散不了,鬼怪也一样不能出去。

崇舟是鬼王,他可以逃离阴曹殿的管辖,却不能离开深渊。

能知道江雾轻,还知道这位师兄与亲生的儿子在仙府时有过私情,必然不是随随便便一下打听出来的,只能是多年都在想方设法的关注。

看来这位鬼王,从前在和气的替人打听榜没少挂单。

这次反而轮到崇舟沉默了。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也跟岑羽刚刚一样,说道:没有意义。

他只能打听,既出不去,也不能为亲生的儿子做些什么

岑羽失丹前,仙府里什么都有,他作为天赋高的弟子,

虽然顽劣,却很受当时的宗主喜欢。

崇舟当时很是庆幸、欣慰,不用他做什么,他便只按期在和气挂单,寻人打听。

岑羽失丹后,一直到江雾轻飞升前,也都还好,当时老宗主尚在,多少有人护着。

崇舟依旧只是打听,没有多做什么。

一直到岑羽搬去了仙府后山,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崇舟沉浸在回忆中,这时却想:他这个当父亲的做了多少?其实也十分的有限。

因为那孩子失丹、被斩断前程的苦楚他既无法分担,在后山独自煎熬地活着的难处,他也不能替来承受。

他在深渊获知这些的时候,甚至以鬼的森冷心性暗暗切齿过,觉得这孩子怎可如此懦弱?

你母亲一命抵一命才保住了你。

整个镇子、安禾门全派都因你而死。

你活着一日,身上背负了多少旁人的珍贵性命?

你就算再难,怎可展露半分软弱?没了内丹不能修仙又如何?

那天上是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吗,拜了一个修仙的仙府而已,能飞升便飞升,不能飞升便另谋出路。

天大地大,哪里不能活?

大不了就是混到一死,死了刚好,为父奈何桥上等你,日后一起修鬼道,一起做这深渊里人人惊惧的鬼王。

何乐不为?

但这些森冷阴暗的切齿,只很早的时候在崇舟心底盘横过,很快便被他压制,转瞬即逝。

他既没做成一个绝情绝爱的鬼王,也没做成一个可以托底亲生子余生的好父亲。

正如他此刻所说,没意义。

他打不打听,有没有做些什么,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他见到了阿羽,没多久,他又能去见青青了。

他必生夙愿将了。

足够了。

崇舟闭了闭眼,将他残留着人性的鬼心敛好,笑对岑羽道:我说些你想听的。

岑羽抬眼:?

想必你已知晓,刚刚那位朔悦仙君与白虎帝君,曾经有些藕断丝连的牵绊。

崇舟:朔悦的前身,名叫毕月。

岑羽:!

真是他!

还有呢?

崇舟笑呵呵地冲岑羽伸出手,摊开掌心:朔悦不同你分享他从前的事,我跟你分享。

你多少分我一些瓜子。

岑羽当即揣着等吃瓜的好奇心,两步并做一步地跳过去,将掌心地瓜子分给崇舟。

崇舟接着瓜子,抬眼看面前的岑羽,和岑羽那千年来始终停留在二十多岁的年轻面孔。

这小子挺会拣现成,他与青青的优点,他一个没少的,全都继承了。

否则也不会俊得龙神都喜欢。

崇舟:不枉他耗费两百余年,深渊中四处奔波,费尽心力,又盗取阴曹殿的灵草,秘炼那长生不老的丹药。

岑羽分好瓜子,抬起眼:好了,说吧。

崇舟收回打量岑羽的目光,指尖捏起颗瓜子,送进嘴里嚼着:那便从白虎神有头疼的旧疾,毕月呕心沥血为他医治开始吧。

岑羽又变出了两把小凳子,他一张,崇舟一张。

崇舟踢了踢小凳子,无奈又好笑:你要变也变个大些的,坐着舒服些的。

岑羽已经率先一屁股在小凳子上坐了,回崇舟:你看凡间田地边的农妇农夫,树下边穿针边闲谈的妇人,不都是这么坐一起谈天说地的。

这有什么?

坐哪里、怎么坐重要吗?

关键还是聊的那些话!

崇舟好笑地跟着坐下,岑羽那坐下后曲起的腿都岔开了,还胳膊肘往膝盖上一撑地嗑着瓜子,抬起的袖口落下,偶尔露出手腕上的奶龙。

崇舟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来由的,忽然觉得安心了。

他又想,阿羽说的没错。

最终安心的,只会是他自己。

岑羽还在等着吃瓜,眼一胎,看见崇舟那安然的神情,了悟了。

他不紧不慢地嗑着瓜子,提醒道:不必如此神情吧?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拿妆奁做条件,才达成了你想达成的目的。

崇舟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有了神采。

他笑笑:没忘。

岑羽心里打着转,面上不动声色,嘴里道:要不然,你先将妆奁给我?

崇舟也岔开腿,拿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嗑着瓜子,不紧不慢:想得美。

岑羽循循善诱:做不成父子,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崇舟:你往你朋友脸上泼酒?

岑羽: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不也没计较你起初拍走妆奁算计我吗?

崇舟:朋友

岑羽挂上微笑。

崇舟接着那声朋友,也微笑:不行。

岑羽瞬间落下神色,撇嘴,不行就不行吧,吃瓜总可以吧。

崇舟见这翻脸跟翻书一般的样子,忍俊不禁。

他想起岑羽从前在仙府做错事挨罚,罚去后厨喂猪,喂着喂着,猪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