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迟弯了弯唇角,笑的凄凉又无奈,她从未想过,在这样的时候,陪在身边的人竟会是裴溪故。
“阿朝……”
她转头去喊他的名字,“你冷不冷?撑了这么久的伞,手该酸了,歇会儿吧。”
裴溪故摇摇头,手中的伞片刻不移地撑在她头顶,自己的衣裳却早已湿透。
“殿下,不能再跪了,再跪下去,你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他担忧地看着宋栖迟冻的发青的嘴唇,将她揽的更紧,转头对仍守在一旁的善明公公道:“公公,殿下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是该回去了吧?”
善明公公为难道:“可是陛下说了……”
“殿下若是再跪下去,这样的天气,定是要染上风寒的。”
裴溪故毫不畏怯地盯着他,冷冷道:“还是说……公公根本就不拿殿下的性命当回事?”
“这……奴才怎么敢!”善明公公大惊失色,连连摆手。
“既然如此,那我就带殿下回去歇息了。”
裴溪故拉着宋栖迟站起来,她的小腿跪的几乎没了知觉,一起身便径直跌入他怀里。
善明公公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敢上前拦住他,他眼瞧着宋栖迟的脸已经没了血色,若是再接着跪下去,只怕真的会出事。
这责任他可担不起啊。
裴溪故半抱着宋栖迟下了凤露台,吩咐几个值守的小太监去备了顶轿撵,将她送回了清宁宫。
一进殿门,他径直将宋栖迟抱进了浴房。
立刻有宫女上前来替宋栖迟宽衣,裴溪故亲自将热水放好,又试了试水温,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那几个宫女也躬身从浴房里退了出来。
宋栖迟沐浴时不喜多人伺候,从前有温采时,便只用温采一个,如今温采走了,她索性也不用人伺候了。
裴溪故仍有些不放心,他站在浴房外,隔着一道影影绰绰的藕粉纱帘,轻声叮嘱道:“殿下刚染了寒气,需在热水中多泡些时候。阿朝已经替殿下备好了干净的衣裳,就放在旁边的木凳上。”
无人应他。
浴房内静悄悄的,就连半点水声都听不见。
他心里咯噔一下,正犹豫着要不要掀开纱帘进去看看,房内忽然传来了宋栖迟恹恹无力的声音。
“阿朝……你进来。”
裴溪故连忙拂开帘子走了进去,宋栖迟正倚在浴桶中,乌黑发丝自肩上垂落,贴着她的脸颊,染开一片病态的嫣红。
殿下莫不是……发烧了?
他赶紧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宋栖迟无力地转过头,半截玉臂从水中探出,带着星星点点的水花,搭在浴桶的边沿上。
她仰头看着裴溪故的眼睛,伸手去扯他玉白的衣袖,语气软软的,像是委屈,又像是在朝他撒娇。
“阿朝……我好像,发烧了。”
第34章茶楼“冒昧请殿下喝盏茶。”
她甚少在他面前露出这样软弱的神情。
可此刻,她正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眼眸灼灼,好像他便是她全部的依赖。
裴溪故心软的不成样子,一边用布替她擦了擦头发,一边柔声哄道:“阿朝叫人进来给殿下擦身,然后即刻去叫太医。”
宋栖迟咬着唇“嗯”了一声,仍扯着他的袖子不松手,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裴溪故轻轻挣开,转身要走,身后的少女却又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怔了怔,回过头来看着她,少女的长发重又没入水中,掩着连绵旖旎之处,在水中起起伏伏。
她抿了下唇上沾着的水珠,才说:“你快些回来。”
裴溪故愣了下,目光落在她那只白皙素净的手上,她指尖还带着水,恋恋不舍地勾着他的腕。
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怆。
他自出生起,便被囚禁于幽深冷宫。他生来就一无所有,卑微忍辱,只求苟且偷生。
而她,高高在上,尊贵无双,看似坐拥万千荣华,却依然一无所有。
裴溪故轻轻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殿下放心,阿朝很快就回来。”
他亲自去太医院请了太医,回到寝殿时宋栖迟已经由宫女服侍着在榻上躺了下来,手搭在被子外头,额间渗着些虚汗,看上去十分虚弱。
他连忙快步走过去,小心地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柔声道:“殿下,阿朝回来了。”
宋栖迟无力地点了下头,抬眸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太医。
“这位是孙太医,是太子殿下的人,殿下可放心。”
裴溪故侧身将孙太医让进来,又帮着他把手里的药箱放在桌上。
孙太医动作娴熟地替她诊脉,一边皱眉一边絮絮说着她的病情:“殿下是寒气入体,加之心火旺盛,才致此疾。待臣去开些药来,殿下按时服用,卧床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有劳孙太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