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钧微垂着头:弟子回去定会好好反省,勤加修炼。
宁拭反手收剑,再看向池先秋,原本想问问池先秋,他带的那个越舟过了第几重,直接问他又显得直白功利,才没有开口。
而后转念一想,方才他二人仿佛是从第一重上来的。再看那越舟跟在池先秋身后,乖巧过了头,仿佛还有些怯懦,连我怕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便猜想他应该是只过了第一重,或许连第一重也不曾闯过。
不过是新弟子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相对而言,自己教出来的陆钧短短时间内就闯过了第一重,也算是不错了。
于是他稍稍缓了神色,对陆钧道:你有心钻研,往后会更好的。
见他二人又好了,池先秋也没多想,收起伞,小跑上前去找池风闲:师尊。
其余三人也跟着问了好:掌门。
池风闲颔首,池先秋低头去看他脚边的不明生物:师尊,这是什么?
那东西像漏了气的皮球,已经半瘪下去了,一股一股地往外吐着白雾似的气体。
小混沌。
混沌乃神界神祇,七窍不明,故为混沌。小混沌则是修真界给一种相似生物取的诨名。
池风闲继续道:吞风食气,与风同大,吐风化雾,雾化毒液。
陆钧道:初入剑境时,便有一阵强大的剑风袭来,原来它是借了这阵剑风的势。他俯身作揖:给掌门、师伯、师叔,还有越舟师弟添了麻烦,陆钧惭愧。
剑风?
池先秋忽然想到一些不是很好的事情。他转头看向越舟,是你吧?你在第三重剑境里打出来的剑风,硬生生吹到了第二重。
越舟面不改色。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和他有关,第三重的幻境于他来说太过刺激,他一时激愤,挥出百倍的剑气,穿透剑境内部的结界,也是有可能的。
池先秋蹙着眉看他,还没开口,地上那只小混沌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雾气,全都扑在他身上。
池先秋瞬间屏住呼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它的最后一口气,好臭。
他抬起手,想要闻闻自己的衣裳有没有沾上气味。
才动了一下,就被池风闲喊住了:你别动。
他语气严厉,池先秋连忙保持住动作,定在原地,微微抬眼:师尊。
池风闲抬起手,把他吓了一跳,又问了一声:师尊?
别乱动。池风闲严肃地看着他,拇指在他左眼眼角轻轻一按,将溅在他眼角的一滴白色液滴抹去。
再偏一偏,只怕就要溅到眼睛里,池风闲怕他乱摸,把眼睛摸瞎了,所以让他别动。
池先秋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角微微发烫:我被毁容了吗?
没有。
只留下了一个小红点。
跨过结界,离开剑境,守在外面接应的弟子们看见他们出来,都松了口气,但是没有命令,不敢轻易松懈。
池风闲看了一眼,微微颔首示意,传音道:都散了罢,明日早课可以晚一刻钟。
众弟子欢呼掌门英明,各自收拾好东西,就要离开。忽然想起他们是来看人闯剑境的,又都停下了脚步,不肯离开。
方才见识了一炷香闯过三重剑境的越舟,他们心中甚是激动,都不愿意先走。
那头儿,陆钧走到负责看守的弟子面前,把第一重的珠子递给他:有劳。
在第一重剑境就纠缠大半个月的弟子比比皆是,陆钧这样快就出来了,也算是当中的佼佼者。
过了第一重,往后他便是内门弟子了,围观的弟子纷纷恭喜,陆钧腼腆地应了。
宁拭瞧着,面上不显,却看向池先秋:先秋师弟请?
池先秋挠挠头,还没来得及从怀里拿出越舟给他的那颗珠子,就有弟子道:宁师伯有所不知,越舟破了剑境的记录,早先就出来了。他是看见师伯的信号,才重新入境的。
这
宁拭这才认真地去看站在池先秋身后的越舟,他仍旧跟在池先秋身后,神色平淡,看不出任何不寻常。
可就这样一个人?
他仍旧有些不信,直到越舟将另外两颗珠子也递到池先秋面前,池先秋将三颗珠子一起放在手心,越舟捻起一根丝线,把它们串在一起,给池先秋带着玩儿。
宁拭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又羞又气。
若是寻常的比不过也就罢了,差别如此之大,哪里是陆钧能比得过的?就算是他亲自来比,恐怕也远不能及。而他方才还那样猜度揣测,实是
惭愧至极。
如此想着,宁拭便站到池先秋与越舟面前,做了个深揖。
池先秋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天人交战,忙道:师兄不必如此,折煞我了。
宁拭不肯起,最后还是池风闲发了话:你原不该心存怨怼,如今醒悟也不算迟,罚你去思过崖静心思过三个月,你可服气?
宁拭低头叩拜:弟子心服口服。
而后池风闲又看向越舟:你既有心拜入玉京,坦坦荡荡,我也不追查你的底细。只是他顿了顿:拜师一事,请你再三思量。
池风闲自然是不愿意让越舟拜池先秋为师的。在他眼里池先秋还这么小,收什么徒?
但是话说到这里就好,他提脚要走,临走时把池先秋也带走了。
池风闲怕他不懂,还特意嘱咐了一句:为师还没有要当师祖的准备。
池先秋不回答,摇着尾巴心道,那可由不得你了,师尊。
次日一早,宁拭就背着重剑和几卷剑谱去了思过崖,陆钧每天给他送一顿饭。
三重剑境外换了新的石刻,有弟子去问越舟,怎么修行才能达到他的境界,他说:每日得闲便练剑,倘若不得闲,便在心中练剑。
众弟子认真记笔记,越舟想了想,最后道:要有一个好师尊。
对这一点,众人保持怀疑,怀疑他只是在炫耀。
但是经此一事,玉京门弟子于修行更加勤奋。
又过了几日,太和宗徐宗主带着几个亲传弟子轻装来访,入了玉京山山门,在池掌门的问天峰小会。
太和宗是医修门派。两个门派交往已久,千百年前就并肩斩妖除魔,十分亲厚,年年都有往来。弟子们若在山下遇见,也以师兄弟相称。
池先秋收到师尊的传话,收拾收拾就去了问天峰。
正殿里,池风闲坐在上首主位,一个着青衣的老者于侧,身后几个弟子,俱着青衣,襟前有玉兔捣药的刺绣,或外罩白衫,或提着药箱药匣。
徐宗主过了年就整六百岁,山羊胡须垂到胸前,总是笑眯眯的,所以眼角的褶子格外深。远远地看见殿门外有人影闪过,便对池风闲道:来了。
池先秋在殿门前停下,小跑进门:师尊?看见太和宗的人,又抱了个拳:徐伯伯,各位师兄师弟。
徐宗主笑道:别看了,小乔没来。
小乔便是他座下首席大弟子,小的时候就与池先秋认得,两个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姓乔,池先秋暗戳戳喊他小乔,后来所有相识的人都这么喊他。
池先秋不常下山,所以总是等着别人上山来找他。
好吧。他有些沮丧,站到池风闲身后。
稍作寒暄,徐宗主便屏退弟子,让池先秋上前来:你师尊说你体内魔气反复,催着我过来帮你看看,你过来让我看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