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一朵接一朵绽放在空中,光焰燃烧殆尽之后,化为流星一样的光点,从夜幕中下坠,将黑暗中死一样的宁静炸得粉碎。
王宫中,每一盏灯都亮了起来。
星主自己这第二个孩子拟好了名字,叫南胥。
才出生的小孩,不哭也不闹,眼睛没有睁开,皮肤皱巴巴,小老头一样,谈不上好看。
星主看了几眼,也开始嫌弃,连声道:“右右才出生的时候,白嫩嫩的,奶香奶香,皮肤上一丝褶皱都没有。”
说罢,他还去数南胥颈上的小肉圈,还没数完,自己就先笑了一下。
南柚对新生的孩子充满了好奇,但也不敢伸手去逗弄,只能端着一副长姐的架子,在一旁静静地看,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看过之后,她又绕去屏风,看了看流枘。
她还没醒。
女使们已经伺候着换了衣裳,点上了安神助眠的香,云姑说,让她好好睡一觉,精气神能补回来一些。
“我的私库里,有些滋补的东西,等会让长奎送过来,给母亲和这个小家伙用。”南柚终于敢伸手去戳一戳他肉鼓鼓的小拳头,道。
星主头也不抬,道:“这些东西,你母亲院子里堆了不少,你的那些,自己留着,关键时候,也能顶着用。”
南柚坚持:“我身边有月匀,那些东西,留着也是留着。”
星主便也没说什么,道:“行,等过些日子,小家伙长大了,让他好好谢谢姐姐。”
南柚身边的朋友,还有他们这一辈的堂表兄妹,除了一个流芫,其余的都比她年长,流芫又是个活脱的,叫她表姐的次数屈指可数,平常都是右右右右地叫,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做姐姐,心里的滋味,有些奇妙。
南柚回到昭芙院之后,大家都围上来,问小公子的状况。
南柚想了一会,眉头一皱,道:“我忘记他长什么样了,小老头一样的,形容不出来。”
狻猊巨大的脑袋一转,哼的一声,脊背上披着的金甲在黑夜中熠熠生光。
“反正我是不会再去你母亲的院子了。”狻猊两只圆圆的大耳朵往下垂了垂,装作满不在乎地甩了甩脖子上浓密的鬃毛,把藏在里面睡觉的荼鼠颠的滚到了另一边,它啾的一声,尖尖的不满意味,狻猊不耐烦地道:“行了,睡吧你。”
南柚默默地垂下眼睫。
孚祗抬眸,看了狻猊一眼。
“做什么,你看我做什么?!”狻猊委屈地哇哇大叫,若是化为人形,简直要跳起来,“明明是右右母亲不喜欢我,还说要把我的金甲给她弟弟玩,我没给右右面子吗,我当时可是一声没吭。”
“还有你,她还说要在你本体上挂满喜庆的红灯笼呢,我们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狻猊本来就是大凶之兽,脾气一上来,本就不多的理智瞬间不翼而飞。
说白了,长奎云犽等人,是南柚的从侍,亦是这王宫的一份,听从夫人的话,无可厚非。
但狻猊和孚祗,一个拥有着轮回者的身份,一个则是深渊兽君,留在院子里,留在星界王宫,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南柚这个人。
成长起来的狻猊,身份足以与星主匹敌,哪怕是现在,它也俨然是王宫的小主人,来去如风,面对星主,也是大摇大摆,从不行礼。
流枘日前说的那番话,简直将它拿从侍使了。
它们这等天地异兽,最是自傲,根本不能接受这样颐指气使的安排。
孚祗脾气好,觉得这没什么,但它不行,再憋着,它非得从里到外炸开来。
因为流枘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不稳定,南柚在一个月前,就开始日日去瞧她。
狻猊爱凑热闹,喜欢跟着她跑,又对星族的皇脉好奇,那日,就跟着去了。
刚好,流枘就说了那番话。
次日,南柚带着孚祗去,流枘又说要在昭芙院的两棵巨柳上挂满灯笼,显得喜庆。
接连两次下来,别说狻猊心中微妙,就连南柚自己,都有一种被敲打的感觉。
她便不去了。
一直到今日,面对着狻猊敦实得像面墙的背影,她才在冥冥之中,想通了一些事情。
她行至高大威武的巨兽面前,手掌抚上它的额头,毛绒绒的触感,带着令人熨帖的温度,她柔声细语,叫了一声衮衮。
狻猊的脊背,差一点就弯了下去。
“右右,我没对你发脾气。”它闷闷地道。
南柚笑起来很好看,两轮弯弯的眼眸使原本大气明艳的相貌变得温柔婉转,是烈日到春风的转变。
“我知道。”南柚一弯身,裙摆落到地面上,她与狻猊那双巨大的黄金瞳孔对视,笑意微敛,神情认真:“衮衮,我母亲不是头一次见你,你想想,她何时如此说过话?”
狻猊眼珠子转了转,没说话了。
流枘一向是端庄得体,说的任何话,都令人如沐春风,鸾雀皇族的大气与明艳,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更别说,南柚还是她最喜爱的孩子。
她院子里的事,早在千年前,流枘就不插手了,哪怕是对修为最低的彩霞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给予了足够的尊重的。
更别说狻猊,往日去青鸾院,简直就是她另一个孩子。
“你再想想,什么人,会喜欢金甲和红灯笼。”
狻猊黄金色的瞳孔中,像是蹿起了一束小火苗。
“你那个弟弟?”
南柚摸了摸它顺滑的毛发,顺带着抚了抚躲在鬃毛里睡觉的荼鼠,道:“等他再长大一些,我让你教他修炼,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