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丛林深处,紫衣男子勒绳下马,看着马上的黑衣青年道:“三哥,这么多年,你的准头还是如此之好。”
萧韶跟着翻身下马,一边毛皮光亮的坐骑后面,倒着垂着一连串猎物,其中一只白狼显得极为醒目。浑身上下雪白没有一丝杂毛,个头巨大,喉间一根箭矢,显然正是一箭封喉。这种雪天丛林里狩猎本就艰难,白狼的毛色还和雪地融为一体,要分辨除非眼力极好。这狼个头如此巨大,身手又矫健,可惜遇到的是萧韶,到底还是成了囊中之物。
“只是畜生罢了。”萧韶浑不在意。
齐风语气一顿:“三哥打白狼是想给三嫂作件披风吧,这白狼皮倒是千金难求,三嫂如今大病初愈,也是需要好好护着身子的。”
萧韶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事实上齐风说的也没错。瞧见他如此冷淡,齐风并未介意,只是摇头笑道:“白狼皮虽好,可惜三嫂最讨厌白色。若是红狐皮,应当她会更欢喜一些。”
萧韶脚步一顿,停下来看着他,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齐风面上浮起一丝苦笑,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总是有些异样,便是夏青那个没脑子的呆郎中也能看出不对。自然就是因为前些日子里蒋阮昏迷中,齐风的举动到底让萧韶心中不悦了。他看向远处,山峦起伏间隐隐能瞧见迦南山的山峰,他道:“三哥,你在迦南山是三师兄,当初九个师兄弟中,你最是聪敏,所有的事情都难不倒你。即便我习得是朝术权谋,可论起才智来,我不如你。”
萧韶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齐风似是带着回忆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当初你性情冷淡,待谁都冷冰冰的,除了二哥能与你说几句话外,其余的师兄弟你谁也看不上眼。那时候咱们年纪小,都是性情少年,瞧见你如此举动,只以为你是心高气傲,自是也不愿与你为伍的。”
齐风微微笑了。当初他们九个师兄弟一同在迦南山,每日要做的不过是在山上练功修习,当时只觉得日子清苦,后来待各自师成下山,真正见识到这万丈红尘背后的浮华喧嚣,其中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才觉出原来在山上的日子是最美好的。
“三哥曾经救过我一命,就在这里。”齐风突然道:“我还记得当时三哥的模样,你什么都没有说,当时我很害怕,你却一分紧张的神色都没有,那时候我觉得你很厉害,所以从那以后,我便真正的敬佩你。”
当时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大雪天,几个师兄弟们出林子里来打猎,深山老林的冬日里,本该是没有什么猛兽的。谁知那一日便遇到了一只出来觅食的大黑熊,黑熊生的高大凶悍,当时关良翰他们隔得又远,根本无法出来帮忙,眼看着只会一点三脚猫功夫的齐风就要命丧在黑熊利嘴之下,却是中途中飞来一箭刺进了黑熊的嘴里。黑熊勃然大怒,那人从后面赶了上来,箭矢不能用,萧韶就抽出身上的短小匕首,面不改色的迎了上去。
即使是身手再好的人,这样近距离的面对猛兽也免不了吃亏,更何况萧韶手里只有一把短小的匕首。一寸短一寸险,有多危险可想而知。萧韶最后将那黑熊制服的时候,已然受了些伤。只是他从来都穿黑衣,血迹倒也看不出来,一眼看上去除了脸色苍白些,还是如平常一般冷漠淡然。
当时的齐风很是紧张,可萧韶却是什么都没说。少年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平日里不过是争一口气罢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萧韶那一刻的沉稳淡然,几乎是让齐风刮目相看。他似乎从那件事情中窥见这个冷面的师兄并不如他表现的这么不近人情,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齐风打心眼的敬佩这样有勇气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出师后,他并没有如众人所想一般的进入朝廷加官进爵,而是去了萧韶锦衣卫的百丈楼,隐于幕后替他办事。因为在齐风眼里,跟随着萧韶做的事业,比那些所谓的朝廷荣光更为来的荣耀。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齐风微微一笑:“我想要说的是,三哥永远是我最敬佩的人,我并不会争夺什么,也没有旁的心思。三嫂是我所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他轻轻叹息一声:“若是我早遇见她,一定不会这样甘心。可她既然是你的妻子了,就只是我的嫂子罢了。”说到最后,已然掩饰不住语气中的黯然。
“我并未想过你有别的心思。”萧韶打断他的话,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你不会。”
“你不会”三个字,看似平淡毫无波澜,却瞬间在这寒冷的山地里带了温暖的力量。以萧韶这样的人,其实是不应当轻易相信别人的,可你不会三个字,便包含了一种绝对的信任。齐风莫名的心一酸,嘴里是说不出的苦涩滋味,摇头道:“我总觉得,我们师兄弟中有人若是想要赶上你,那也是不可能的。你比我们都更好。”
输在什么地方,也许并不只是遇见的早晚罢了。萧韶的确是世上极好的人,与蒋阮十分相配。今日这一番话,齐风也算是敞开心扉,主动想要将隔阂抹去。萧韶的回答也表明了他的态度,虽然心中酸涩,到底是放下一块石头。齐风想要活跃气氛,笑着岔开话题道:“不论如何,三嫂总归是好了,大难不死,只会更有后福。只是此事又和南疆脱不了干系,南疆人想来也已经在京中准备动手了,宣离那边与南疆关系亲密,说不定此事也参与了一二。”
“我自不会放过他。”萧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