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发现皇上,舍妹为何在此
闻瞻弓着身子站在江知宜身后,不再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让她屈膝蹲在冰面上,缓缓推着她往前走。
饶是这动作并不快,但江知宜依然唯恐他用力太过,会让她以面碰地的摔倒,她上身不断的往后倚靠,始终绷着一股子劲儿,不敢低头看脚下。
“怕什么?”闻瞻轻笑起来,眉眼之中原有的寒意皆被驱散,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又绕到她前头,背对着她,朝后伸出自己的双手给她,“朕这样拉着你,总归不让你害怕了吧?”
江知宜摇摇头,但立即意识到他瞧不见自己,忙又开口道了声“多谢皇上”,才将手放到他微张的手掌之中,而后感受到她的十指,皆被他的手紧紧包住。
他的手算不上热,甚至带着些凉意,可两人手心相对之时,她几乎能感受到他纵横交错的掌印,这样的错乱,让她有些恍惚茫然。
见她消去了恐惧,闻瞻握紧她的手,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毫无顾忌的拉着她绕着冰场滑行。
或许是怕她摔倒,他的速度并不快,但即便如此,她依旧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风,一下下的略过她的侧脸,他的衣角也被扬起,顺着她的方向吹动。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只有两人华裳摆动,以及她的锦鞋与冰面摩擦的声音,她微扬着头,看不清别的东西,满眼只有微弯的脊背,还有他紧握自己的手。
这样的深夜,这样的安静,以及这样紧贴的双手,种种都让人心生悸动,闻瞻抬眸望了望一片昏黑的天上寥落的几颗星辰,以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朕好像有些后悔了。”
江知宜一时失神,没听清他的话,有些迷茫的问道:“皇上您说什么?”
闻瞻愣怔须臾,以声声笑意掩住适才的冲动之言,只应:“没什么,朕说这冰场当真是大啊。”
“要不皇上稍稍歇歇,我来拉着您?”江知宜只当是他这样金贵的人,做不得费力的事儿,立即主动请缨,作势就要起来调换与他的位置。
闻瞻却道不必,将她的手握的愈发紧了,嘱咐她不要乱动,一会儿若是一不留神滑倒,两人都不好过。
江知宜颇为听话的不再言语,瞧着那些低头挑灯的宫人,自她面前一一略过,她突然后知后觉的品出来一丝畅快的自由来。
以往呆在家中时,只要她略微动弹,母亲便是如临大敌,生怕她受不得大动静,所以她基本没享受过这样的畅快,现下体会过一番,更觉难得。
与此同时,离王和江知慎正在与冰场隔着不远的树林,命人在查找什么东西。
江知慎边摆手命人将灯笼挑高,边询问站在一旁的离王:“殿下,您还记得玉佩丢在哪了吗?这黑天瞎火的怕是不好找,要不我再去叫些人来?”
“本王都记不清何时丢的,哪里还记得在哪丢的,要不再去冰场那边找找?今日打猎的时候,本王好像还去过那里。”离王不动声色的开口,黑眸低垂,好像在思索身上的玉佩到底丢在了哪里,而后灵光一乍似的,随手往冰场处一指,又嘱咐一旁的侍从:“天黑确实不大好找那小小的一块东西,你去再叫些人来吧。”
“还是我去吧,只怕他不好支使宫人过来。”江知慎抬手止住那侍从,就要亲自去叫人。
今日打完猎,回到住处的时候,离王突然来寻他,说丢了身上的玉佩,原本不过是一块玉佩罢了,对于他们来说,这算不得什么珍贵东西,但那玉佩偏偏是先帝在册封离王时赐的,加上先帝的这层关系,不管是什么,好像都贵重起来。
“你不必忙,让他们去就是,叫你来是陪我找东西,哪用得着你亲自忙活。”离王冲他笑笑,一举一动尽显好友之间的亲密。
江知慎点头未再坚持,随他往冰场处先行。
在靠近冰场的时候,江知慎瞧见那处有灯火明亮、人影晃动,不由出声感慨:“不知是谁有如此好兴致,在晚上也要来冰场。”
“今日来冬猎的,多是京城富家子,一个塞一个的跌宕不羁,陵山没什么好玩的去处,来冰场一趟也算是游玩了。”离王故作无意的瞟过一眼,话语之间满是傲怠不屑。
“也是。”江知慎笑着点点头,嘴上虽未再多问,但目光却被那处吸引,下意识的瞧了过去。
两处离的本就不太远,况且冰场上的人着实太过惹眼,江知慎聚起眸光又看了看,越发觉得直立着的身影有些眼熟,他偏头唤了声离王殿下,又问:“您瞧那人是不是皇上?”
“皇上?”离王讶然,随着他的指引去看,顺着他的话回应:“本王瞧着也像是皇上,不过他拉着的那人是谁?”
“能是谁,左右就是皇上宫中的美人呗。”江知慎语气中多了些轻佻,瞧见传闻中蛊惑皇上的美人,他的好奇心愈发被激起,又往前走了两步,想看看这美人究竟是何人。
不看还不要紧,这一看才发现,他对这美人比对皇上还熟悉,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不停的劝慰着自己:毕竟隔着段距离,一时看错实属正常。
离王觉察出他的异样,询问他这是怎么了。
江知慎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冰场上,有些发愣的说道:“殿下,我得去冰场看看。”
“皇上在那儿,你去做什么?况且皇上是在会佳人,你若去了,岂不是惊扰圣驾……”离王拍了拍他的肩,温声劝阻。
“我必须得去看看。”江知慎不由拔高了声音,态度并不温和,而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有些吃惊,知道自己失了礼数,又忙出声解释:“殿下,我瞧着皇上身上的人,像是舍妹,我得去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
“这怎么可能?你莫不是眼花了?”离王并无怪罪之意,平静的为他寻着借口,又不忘劝说:“况且你妹妹不是在宫中养病吗?怎么会跟皇上身边的美人扯上关系?”
“我也希望不是。”江知慎撂下这句话之后,没再等他回应,便快步往冰场而去,离王还欲伸手再次阻拦,但已经是来不及,只能快行跟上他。
越靠近冰场,江知慎就越觉得心中没底,他不禁在想,若是那冰场上的人不是卿卿,那皇上要治他惊扰圣驾之罪,那他也就受下了,但若是卿卿呢?
他不敢细想,脚上步子更快,待走近之后,清晰的看见被皇上拉在手中、身着雪青色斗篷的人时,他霎时停住了步子,好像有些逃避的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冰场上那个娇小羸弱的人,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虽只比她年长五岁,但她从垂髫稚儿,到现在亭亭少女的种种姿态,都是他亲眼看过的,但他却没见过,她此时依偎在男子身边,展颜浅笑的娇容。
他自认算是一个称职的兄长,自她懂事之日起,除了不能让她脱离病症之外,她想要的样样东西,他都会尽力满足,连她受皇上恩赐进宫诊病时,他也是日日担忧,只是碍于皇命不可违,才不能多加探看,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再见到她,是在这样的境地。
少女情窦初开实属正常,他不会因为这个怪罪,可是她不该与卫将军有婚约的情况下,再和皇上扯上关系,还瞒着父母与自己,况且……
他不由想起宫内宫外的风言风语,皆说卿卿是蛊惑皇上的祸水,这话连他自己差点都要信了,正何况别人?还有今日离王所说,‘帝王多情,只怕只是将美人当玩物呢’,此时想来更是胆战心惊。
思及此处,江知慎再忍不住,就要冲上去,却被冰场外被守着的宫人拦住,“这位大人,皇上正在里头儿,恕奴才不能放大人进去。”
“滚开……”江知慎只觉满腔的怒气都在往头上冲,突突的跳个不停,再顾不得别的,抬腿便要一脚踹在那宫人身上,离王从后拦住他,厉声斥道:“动皇上身边的奴才,你疯了?”
奴才们纵然卑微低贱,但宫里的奴才就是高旁的奴才一等,能动手收拾他们的,只有皇上,若是旁人敢动他们,便是对皇上的不敬。
“我没疯,你没瞧见那冰场上的人……”江知慎欲言又止,这会儿才彻底明白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怎么也说不出口,众人所说的受皇上宠爱的美人,就是自己的妹妹。
“冰场上的人怎么了?”离王故作茫然,若无其事的询问,仿佛他对正在悄然发生的一切,当真是一无所知。
江知慎轻叹一声,急得来回踱步,只觉得一刻也等不下去,就要越过众人往里冲,却被里头传来的声音打断:“皇上正在里头儿,你们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惊扰了皇上,你们头上的脑袋还想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