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眉头紧锁:“荒唐!”
老夏却打了个哆嗦,显然是把薛放的话当真了。
薛放道:“好吧,你既然不信鬼神之说,那我再给你说另一个可能。”
韩青等他开口:“薛旅帅还有什么借口。”
“不敢不敢,”薛放起身:“我只是想请教韩旅帅,假如……我只是说假如啊,您今儿病了,有个大夫来给你治好了病。可是又过了半个月,你突然无疾而终,按照韩旅帅的意思,是不是这大夫谋害?”
韩青皱眉:“你……想说什么?”
薛放道:“很简单,大夫救死扶伤,但谁也不能保证那被救之人从此便长命百岁了,你总不能把那死者遇到的‘意外’,都归咎于大夫头上。不然恐怕全天下的大夫都要改行了。”
韩青道:“又在强词夺理。”
薛放道:“咦,强词夺理这不是咱们当旅帅的拿手好戏吗?总之这案子,要么是罗刹鬼作祟,要么是卓瑞无疾而终,你选一个吧。”
韩青冷笑。
薛放一摆手:“要不然便一视同仁,把那天晚上在屋内的所有人都拿下,挨个审问!”
“人就不可能,但口供都在,”韩青决定堵住十七郎的嘴,他回头吩咐副将:“把那些都拿来。”
哗啦啦,许多份供状厚厚地叠在跟前,薛十七郎揉着额头,后悔自己居然没把隋子云带来。
他生平最烦看这些文字东西,没想到今日竟自讨苦吃。
正硬着头皮乱啃,外间桑冉来到。
薛放忙抬头:“快请进来,老爷子可发现如何了?”
桑冉身后跟着津口的那仵作,脸色忐忑。
薛放跟韩青几乎一眼就看出事情必然有了变数。
果然,桑冉呈上尸格,道:“死者身上确实并没有其他可疑痕迹,但,在将他翻身之后,我发现他的后背心俞穴有一处极小血点。”
他身后那仵作根本没发现这点异常,甚至在桑冉仔细观察指给他看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以为是蚊虫叮咬或者是挠痒痒的时候抓伤的。
薛放问:“那是何意?”
桑冉道:“我将尸首剖开,终于发现他致死的真正原因。是心被刺而死,显然是有人从心俞穴的位置用长针刺破心房导致他身亡。”
薛放的眼睛极亮,他特意看了眼韩青。
韩青双眼微微眯了眯:“就算真的如此,那也不排除是杨易下手。”
桑冉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韩旅帅,从心俞刺破心房,必定要有极大的力道跟准头,另外……”他看向旁边老夏,“卓瑞可会把背对着人?”
老夏正在听他们说话,闻言忙道:“通铺里的人睡觉都是背朝下脸朝上。”他极力回想:“而且屋内都是人,杨先生绝不可能动手的。”
桑冉道:“还有一点,刺中心房的话,伤者多半会立刻倒毙,但如果手法精妙,伤者一时未曾察觉……兴许会在半刻钟之后气绝身亡。”
他身后那仵作道:“确实如此,小人亲眼所见,死者心室出血导致身亡,只是从体外看绝对看不出异样。”
韩青的脸色有点难看。
薛放听到这里,忙把堆在面前那一叠纸乱翻一气,戚峰问道:“旅帅找什么?”
“刚才我看到……”薛放猛地抓了会儿,终于扯出一张:“就是这个!那客栈店小二说过半夜曾看见过卓瑞去茅厕。”
刚才他发现这张口供,这自然能证明卓瑞被施针后无事,可这仍是无法改变韩青的固执己见,毕竟韩青连他方才打的那个比方都当作强词夺理,而韩青也知道这口供而没当回事。
没想到终究派上用场。
薛放目光炯炯:“假如是这样,不在拥挤的屋内,又不是躺着,要刺中心俞,倒不算是难事!”
韩青一言不发。
桑冉望着老夏头:“卓瑞所睡之处跟杨易挨着?”
老夏头到底有些经验,立刻会意:“不不,隔着四五个人,而且杨先生就在我旁边儿,他若是有动作,我立刻就会知道。”
薛放看向韩青:“卓瑞能出门上茅厕,说明杨易昨夜诊治之法并无不妥。而他背上另有针刺痕迹,加上针刺后身亡时间很短,便是说有人趁着他起夜的功夫下了毒手。而那时杨仪根本不可能跟他有所碰触,他背上的针刺也绝不可能是杨仪所致。”
这次他有理有据,脸上也无任何戏谑之色:“韩旅帅你猜对了,卓瑞确实是被人所害,但真凶并非杨仪。”
韩青慢慢地吁了口气,然后他站起身来拂了拂袖子:“不愧是桑老爷子。”
微微欠身向着桑冉行礼,韩青却没有搭理薛放,也没再看十七郎一眼,只淡漠地:“人归你了。”
薛放望着他傲然离开的身影,笑道:“这厮……还挺横,居然也不道歉不认错?不过本帅大度,不跟他计较。”
杨仪总算平安脱身,这是最好的局面,本来薛放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证明不了杨仪的清白,他就要在这津口大闹天宫了。
桑冉把尸格给了津口的仵作,那仵作双手接过,鞠了个躬,面带愧色地去了。
“旅帅,”桑冉看薛放扬眉吐气的,便道:“此处无事,我即刻要返回郦阳,以后再有差事,劳烦不要再去寻我。”
薛放正欢喜的兴头受了点挫:“老爷子……”
桑冉道:“眼前自有良人,旅帅又何必只盯着我一个不中用的老头子呢。”
薛放微怔:“你指的是杨易?当时我也想留他,可他不肯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捆住他。”
桑冉道:“杨先生乃是最通情达理,见微知著之人,只看用什么法子留人而已。”
“怎么老爷子的语气,好像我能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