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薛放所认识的住在这里的,又是谁呢?
只听薛放喃喃了几句,好像在骂,杨仪隔着车厢门问:“怎么了?”
“没事,”薛放扬声,又道:“多少年没来了,忘了路。不碍事,我觉着就在这左右了。”
听了这句杨仪知道,他真的是要带自己去哪个地方,看诊的事怕十有八九。
此刻,有两个百姓披着蓑衣经过,突然看见一辆马车,便站在路边躲避,薛放勒住马儿:“劳驾问一声,昔日北边屯田付老都尉是不是住在这左近?”
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叫道:“你是不是说那个醉鬼老付?”
薛放脸色一变:“什么?”
那人吓得退后一步,忙解释:“我们这里不晓得什么老都尉小都尉的,只有一个整天喝的烂醉的醉鬼,年纪很大了,因为他姓付,大家都叫他醉鬼老付。”
另一个道:“听说他以前确实是在军中的……不过没人知道到底如何。”
薛放吁了口气:“那他住在哪里?”
两个人不约而同往左边路上指了指。薛放道:“多谢。”
正要挥鞭,又回头看他们道:“以后不许这么称呼!付逍是有军功在身的,容不得人折辱!”
两人目瞪口呆,望着薛放不容分说的脸色,忙啊啊地答应:“知道了!”
薛放策马往前,不多时看到了一处门首,他笑道:“总算找到了,就是这儿。”
停车,双足落地,顿时底下的水蔓上来,把他的靴子浸透。
薛放吃惊地低头看了眼,原来此处水道低,方才那一阵急雨聚集的水流正从门前过,他回头看车上,正杨仪推开车门:“到了吗?”
薛放本来要接她下车,如今看这个样子,难道要让她淌水进去?忙道:“你先别动,我去叫门看看人在不在。”
踩着水靠前,见门槛的两块石头都松动了,斜斜地伸在那里,不小心过来只怕会被绊倒。
而面前的门扇,比他记忆之中更加破烂了不少,大概是经过风吹雨淋,原本的木色早褪了,只透出一丝白骨似的森然白。
门板上头大概贴过春联之类,可惜一看就不是今年才贴的,残存的纸都从喜庆的红变成瘆人的白。
薛放眉头紧锁,竟有点不祥之感,他抬手拍门:“付伯伯!”
谁知一拍,那门竟然应声开了。
薛放回头对杨仪道:“别动,我去看看。”
他一个箭步进了门内,只见院子里也是泥泞的很,只中间稀稀拉拉垫着几块,薛放踩着那石头,深一脚浅一脚到了屋门口,却见屋门半掩,才一推,一股浓烈酒气冲了出来。
他抬头,却见屋子正中一个八仙桌,两张破椅子,桌上放着几个杯盘,地上却趴着个人!
“付伯伯!”薛放大叫了声,忙冲过去将那人扶起,却见他嘴角血迹斑斑,双眼紧闭,薛放忙试他鼻息,还好一息尚存。
他定了定神,赶忙先丢开付逍,转身出门去找杨仪。
不料正要往外,就见院门口处杨仪提着裙子正跳上来,薛放一惊:“等等!”踩着水冲过去,低头一看,果然她的鞋子跟裤管都湿透了!
“叫你等着!”薛放微恼,“怎么不听?”
杨仪道:“我……没事,不过湿了而已,里头怎么样了?我好像听见你的声气不对。”
薛放反应过来,刚要拉着她向内,忽然间满园泥水横流,他看看杨仪,目光相对的瞬间,薛放俯身,竟将杨仪打横抱起。
杨仪没想到如此:“旅帅,我自己能走!”
薛放咕哝了声,把她往怀中一凑,迈步向前去。
他原本还想踩着石头,谁知不知是脚滑还是情急,亦或者别的原因,几乎踩空,随着往前一个踉跄。
杨仪吓了一跳,感觉自己要被扔出去似的,想也不想,忙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薛放当然不可能将她扔出去,倾身的瞬间抱的更紧了,却感觉杨仪主动靠过来环住了他,一刹那,她颈间怀中的香气将他萦绕在内,那一抹白腻的脖颈几乎就在他的眼底,好像他再往前一凑就能……
“小心。”杨仪惊魂未定,嘱咐。
薛放定神:“哦……没、没事……”结结巴巴,脸上却无端地开始发热。
幸而还记得里头还有个病人,薛放三两步进内:“你快看看是怎么样?”
杨仪下地,忙上前给付逍诊看,见他脸色浮红,有点像是被水泡过那种不太正常的红里泛白,不用靠近便闻到浓烈酒气。
她听了会儿脉,便先用银针刺他人中,神庭,印堂等穴道,才吩咐薛放把人抱到里间炕上。
薛放照做,进了里屋,越发见家徒四壁,炕上只一床旧被褥,边角磨破,都透出棉絮来了。
他本想找块帕子给付逍把脸上的血渍擦擦,却只看见一块像是抹布的东西,偏偏自己这两天着急,竟没带手帕。
杨仪把自己的帕子拿给他:“用这个。”
薛放刚要接,忽然又推回去,自己撕了袍子一角,他的衣裳是湿了的,正合用。
一边给付逍擦血,一边问:“他怎么了?”
杨仪轻声:“他的血中带痰,六脉急数,应是有咳喘之症,他是常这样喝酒?”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