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京畿司里有些大胆的,都跑来偷看,望见他们发疯一般行事,众人大惊失色,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了秦仵作跟那位大名鼎鼎的仪姑娘,正在取死尸的脑子查看,也不知到底想干什么。
知情的人把这当作一件奇事,说给那不知道的,未免添油加醋。而那些话传来传去,不知不觉就变了味。
起初还有点谱,说是把两三个人的脑子给切开了,慢慢地,两三个就变成六七个,又变成十六七个,到最后,几乎连活人都要被拉去切脑子了。
孟残风孟队正听见风声。
他本着不信邪的心思,跑来亲眼目睹,虽然说没看见十六七个人的脑子,但看见四五具尸首躺在那里,有的脑壳空了,有的还新鲜地露在外头,秦仵作还在拿着锯子,吭哧吭哧地在切另一个脑壳。
喘气与吱嘎齐飞,血点共骨沫一色。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几乎有鬼见愁之称的孟队正,双脚发软,眼前发晕。
若不是副手从旁扶着,几乎晕厥当场。
俞星臣听灵枢打听了消息,摸了摸额头。
他暗自庆幸冯雨岩今日不在,不然的话只怕他又得去挨另一番训斥了。
先前俞星臣迎来送往,处理诸事,忙的团团转,应接不暇,此刻总算能够稍微放松。
他本来该亲自去验房看一眼,但他很了解自己,他看不得那些东西。
光听听就已经够了。
俞星臣定下神来,却想起冯雨岩匆忙离开的事。
他询问灵枢:“冯将军带着薛放到底去干什么了?”
灵枢道:“据说是宫内来人传旨,冯将军就急匆匆地叫了他就去了,到底为了什么却无人知晓,冯将军也不曾交代。”
“旨意,”俞星臣微微蹙眉,思忖,“宫内的旨意虽然常见,但什么旨意,居然还要带着薛十七……”
他拧眉思忖会儿,突然道:“今儿,是不是羁縻州来的狄闻的特使进宫的日子?”
灵枢道:“是,早上听人说了。”
俞星臣动作一停,脸色微微变。
灵枢道:“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俞星臣双眸暗沉,低低道:“你快去……打听打听,宫内的消息……”
“宫内?”
俞星臣惜字如金:“宫中怕是有事,去吧。”
灵枢拔腿往外走,才出仪门,就见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从外疾步而来。
“陈……”灵枢不由止步,盯着那还有点风尘仆仆的少年,“陈旅帅。”
陈献也看见了灵枢,他淡淡地问道:“闻北蓟在哪里。”
验房的门外,来看热闹的前仆后继,吓跑了一批,又有不信邪的再来。
谁也没有发现,一个身着戎装的少年从院外大步流星进入。
他放眼一打量,径直往此处而来。
把堵在门口的一个人揪住后领,向外一扔。
其他的人震惊的时候,陈献迈步进了门。
他的目光在室内扫过,看见托盘内那些脑子,看见长桌上那些尸首,看到忙碌的秦仵作,看到正在观察且记录的杨仪。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被白布盖着的,闻北蓟的尸身上。
虽然没有看到真容,陈献却仍是迈步向着那尸首走去。
杨仪心无旁骛,直到秦仵作唤她,她才抬头。
这时侯陈献已经走到闻北蓟的尸首旁。
陈十九郎盯着面前被白布遮盖住头脸的人,猛然抬手。
白布被陡然掀起,当空一荡,落在地上。
陈献望着躺在长桌上的闻北蓟,看着他的脸,也看见了他没了一半的脑。
十九郎并没有很惊讶,仅仅是挑了挑眉。
然后,他呵地笑了声,望着闻北蓟道:“我以为我来的够快了,没想到还是晚了呀。”
他还是那种仿佛玩世不恭的表情,好像是吃酒席晚到一步,稍稍觉着遗憾了些似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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