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雨岩叹了口气:“可知我最怕这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谁会在意一个注定必死的马夫呢?”
“除非……”
“嗯?”
俞星臣道:“除非是有人害怕,生恐留着苟七,他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冯雨岩疑惑:“区区一个马夫能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俞星臣悄声提醒:“大人,苟七犯案,可不仅仅只是如今我们掌握的这四家,从那些赃物看来,底下至少还有六七件案子未曾浮出水面。万一,这其中涉及的不仅仅是南外城升斗小民……”
冯雨岩顿时明白,忙抬手制止了他。
两人在廊下站定,冯雨岩长叹了声,道:“事发的这些人家里,被十七弄到巡检司的这四家,哪一个不是家破人亡,至于那些没报出来的,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俞星臣趁机问道:“大人觉着,是该继续追查还是……”
冯雨岩沉吟:“这样,你便继续追查,但要暗暗地查访,要是那些人家平安无事,那就不用去打扰,免得掀起人家的旧疮疤,一则造孽,二则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可要是有什么、比如人命事件,则仔细追查,看看有无似钱三娘夫妻情形,或者如方炜夫妇一般的冤案。”
俞星臣行礼:“老大人慈心仁明,下官钦佩。”
冯雨岩摆摆手,道:“只有一件,你……”他盯着俞星臣,没有说下去。
四目相对,俞星臣顿时明白:“下官会尽量斟酌,谨慎行事。不该碰的不会去碰。”
“嗯,有分寸最好,”冯雨岩满意点头,“好了,你去忙吧。”
验房,杨仪把那小瓶子收起来,带了小连出门去看望薛放。
屠竹正扶着薛放往回走,杨仪才出院子就遇到了,忙上前:“让我看看有没有伤着筋骨。”
薛放哪里肯叫她看那伤处?赶紧把杨仪挡住:“不过是伤着了一点皮肉,不用看,我自己知道。”
杨仪先前见他袍摆上都有血渍,哪里能够放心:“我看看不打紧。”
薛放只得握住她的手:“真的不用看,若伤了筋骨,我现在还能站着?实话跟你说,那些打板子的都跟我相识,只不过在老将军跟前做做样子,看着厉害,实则不要紧。”
杨仪狐疑:“真的?”
“有什么不真的?”薛放推开屠竹,放开她的手,自己单手叉着腰站住:“你要是不来,我还能再挨个三四十板子呢。”
“又要胡说了,”杨仪叹气,把小虫子钻入苟七脑中的事告诉了他,拿出那个小瓷瓶:“就是这个东西,不过不便叫你看,比蚕小一些,凶一些。”
薛放眯起眼睛:“如此邪门,怎么听着像是南边的蛊虫。”
杨仪道:“冯老将军身边也有个官爷这么说,那你觉着这是偶然出现的还是……”
“要养这么一只虫,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做到的,”薛放摇头:“你拿在身旁,可要小心。”
杨仪把瓷瓶重新放好:“你要不给我看,我就要走了。”
薛放看看天色:“去吧,别耽误了你的事。”
杨仪欲走,又道:“我下午得空过来看你。”
薛放笑道:“好啊。”又想起一件:“不对,我下午未必在这里……你来之前叫人打听打听。”
“你会去哪儿?”杨仪疑惑。
薛放神神秘秘地:“去干一件大事。”
“你伤的这样,还不消停?有什么大事等好了再办就是了。”
“别的可以等,这件等不了。”
“什么事?不能跟我说?”杨仪狐疑。
薛放笑道:“好姐姐,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向你保证绝不胡闹。”
杨仪猜不透,只是时候不早,倒是不可耽搁。
她走开了两步,回头看看薛放,见他笑吟吟地向着自己摆手,杨仪叹了声,到底转身往外去了。
杨仪前脚离开,俞星臣从月门外进来,正见薛放扶着屠竹,含笑呆看门口。
他便哼道:“小侯爷果真皮肉结实,寻常人打了三十板子早就起不来了。”
“你说的像是有经验一样。”薛放探臂吊在屠竹身上,又叹道:“冯老头真狠,好像我跟他有仇。”
俞星臣道:“若撑不住,小侯爷就回去歇着吧。”
薛放示意屠竹走开,他靠到俞星臣身旁:“你跟冯老头说了那块玉的事情了没有?”
“你想我害老大人?”
“我正是担心才问问,”薛放单手撑着后腰,像是操劳过度似的姿势:“我正也有一件事跟你说。”
俞星臣问何事,薛放道:“那个苟七脑子里的虫子,你什么看法?”
“姑且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
薛放笑道:“有个秘密我现在总算能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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