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涟青眸色一浅:“后来?后来我回京勤王救驾,先皇后骂我狼子野心,早预谋了回来篡权夺位。她敢骂我假惺惺,我非跟她假惺惺到底,思想来去决定扶个她最瞧不上眼的庶皇子,也是太后母子的本事,那种兵荒马乱的时期竟也能混到最后没被弄死。”
于是被他顺理成章扶起的鲁氏与她的儿子成了太后与皇帝,活活把先皇后气白了半头长丝,死都不能死个安生。
温浓算是看明白了这人睚眦必报的幼稚,要人死容易,要人生不如死后再死,才能痛快了他的报复之心。
“当年我与太后有约定,我扶他儿子为帝,只要他朝能成大器,必在成年之时将一切权柄交还回去。”
可惜这样的诺言太过于不切实际,这世上有几个人真能做到大公无私?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眼巴巴把到手的权势拱手送人?
这种约定宛若镜花水月,太后不信,也不敢信。
温浓默默瞅他,直白地表示:“换我也不信。”
“……”敢这么呛声并且还能活到现在的恐怕只有恃宠而骄的这一位。
“换别人我是绝计不信的,可这人若是你的话,我就信了。”温浓随后补充说,因为她太清楚陆涟青给予这个国家乃至小皇帝的耐心与责任感。
陆涟青静静看她:“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温浓不介意:“你不需要那么好。”
即便他有太多的不完美,但在温浓看来瑕不掩瑜,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媲美的品质。
最重要的是,陆涟青对她很好。
这一点很重要。
温浓在心里默默划重点,陆涟青淡声说:“太后心有芥蒂情有可原,念在老太师的情面,念在彼此过往的情谊,更是念在她是陛下的母亲,我会尽最大的可能去包容她。”
只要不是触碰他的底线,他都能够包容她在背后所做的一切,因为这是他欠她的。
曾经的陆涟青没有底线,而现在,陆涟青抬眼看向温浓纯粹无暇的面庞,微微舒眉。
温浓觉得把话说开了,有必要把事情捋一捋:“太后娘娘要召东鸫观观主入宫作法,是因为宫里有人造谣天降异象,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张院使说九曲桥下的水质根本没有任何问题,难道真是天灾不成?”
陆涟青不以为然:“今年风调雨顺、四海升平,年初东鸫观正式落成之际,公明观主为我大晋卜上一卦,言明气象大好,天灾来不了。”
“那么说是人祸咯?”温浓虽不知道这位公明观主是否有真本领,但她上辈子在宫里混了近十年,也没见有什么人瘟还是鱼瘟盛行,天灾之说不可尽信。
陆涟青没有立即回答:“一切静待公明入宫,答案自会揭晓。”
温浓看他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棍样,默默在心里打上一个朦胧的问号:“?”
第127章母子太后抱紧儿子。
前一天下过大雪,若不是宫里有扫撒的下人清除积雪,恐怕站下去能够得着小腿的高度。当然,小腿的高度是指皇帝的小腿,此时的他由纪贤托抱,前往永福宫的一路很是轻松,除去忽略不掉的屁股还在隐隐作痛。
“魏梅就从来不会这么打朕。”前不久母后还说要让纪贤跟着自己,一想到他的无情铁沙掌打得屁股倍儿疼,小皇帝扒在他肩上抱怨连连,指责他的不是说。
“陛下恕罪,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不得不从。”无论皇帝抱怨什么,纪贤从善如流,通通都认。
“你可以假装很用力,其实轻轻地打。”小皇帝教他。
纪贤笑笑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小皇帝义正辞严说:“你要是再敢打朕,就算将来小皇叔肯把你让给朕,朕也不会要你的。”
“奴才全凭主子安排。”纪贤低眉垂眼说。
小皇帝瘪嘴:“朕知道,反正小皇叔才不会把你给朕的。”
“陛下若有真心想留的宫人可以提,信王殿下一定会满意您的意思。”否则以陆涟青的脾气,今日有人敢在皇帝面前乱嚼舌根,明日整个永顺宫的下人都要遭殃的说。
小皇帝枕在他的肩上看后方,因为有纪贤在的缘故,他的近侍宫人无不战战兢兢紧随其后,只是相隔着一段很小很小的距离,怎么也不敢靠前几步。
“朕没有想要的人。”
“魏梅已经不在了。”
纪贤淡淡往回瞥,身后几步之遥跟着三五宫人,他们并不知道小皇帝的一句话可以左右他们的命运,但现在小皇帝并不在乎他们谁与谁的命,他们有机会可以挽留,只是他们没有珍惜。
待到永福宫时,纪贤正要把小皇帝放下来,可他并没有立刻落地:“小皇叔是不是不喜欢母后?”
纪贤表情未变:“陛下为何有此想法?”
小皇帝说不上来,仰头努力想了想:“小皇叔跟母后说话的时候总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纪贤又问:“那殿下与您说话的时候呢?”
小皇帝的脸一垮,试图解释:“朕、朕若是再用功一点,小皇叔肯定会很高兴的。”
纪贤颌首:“奴才认为,殿下与太后娘娘相处,因为男女之差、叔嫂之别,伦理之度必然拘谨,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至于他与陛下相处,虽是君臣有别,但叔侄和睦,亦师亦友,关系则是更融洽一些。”
小皇帝有点听明白了:“那你是不是觉得小皇叔比起母后更喜欢朕多一点?”
纪贤莞尔:“这是自然。”
小皇帝的眼睛全亮,也跟着笑了,憨实憨实的。
太后刚刚决定把东鸫观观主召进宫,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的,听说是纪贤把皇帝送来永福宫,还以为是信王那边出了什么由头,有什么事要特意嘱咐。
等她亲自来到宫门前,小皇帝刚刚落在地面上,手里还抓着纪贤的手:“母后。”
“娘娘金安。”纪贤躬身福礼,四平八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