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寒璧听见无瑟这句话之后,才愣了一下。
她低头,看到自己赤着脚站在地上,冬日的寒风吹来,将她的脚趾冻得发红。
其实素寒璧本人是感觉不到寒冷的,但听完这句话之后,她点点头,扭头去将自己的鞋子穿上。
无瑟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转过身去穿鞋,走路时轻轻巧巧,仿佛猫儿一般。
他是一把剑,也不知如何去与人沟通,所有关于“人”的行为举止,不过是他身为剑的时候,观察学会。
所以,当素寒璧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一动不动,就如此静静看着她,凤目上的长睫垂落,晕染着暖黄光线。
素寒璧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眼下的状况。
她的剑,变成了一个人。
还是那种……很令她心动的人。
这一切,仿佛梦一般不真实。
她甚至没有办法分清梦境与现实的交界。
所以,思考再三,素寒璧只点亮了灯,唤了一脸冰冷漠然站定在原地的无瑟过来。
“你是一把剑。”素寒璧斟酌着用词。
无瑟点头。
“你又为何变人?”素寒璧以严谨的学术态度问他。
无瑟摇头,他说话的语调有些僵硬:“我不知。”
他那银灰色的眸子看着素寒璧,眼神像一把锁定敌手的剑般凛冽:“但我知,你或许需要我。”
素寒璧笑了,她摇头:“我不需要你。”
“我需要的是一把剑,不是一个人。”她垂眸,声音淡淡。
人心太多变,只有无情冰冷的剑,才永远不会改变。
无瑟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自他被素寒璧发现开始,那银灰色眸子的光芒就从未从素寒璧身上移开。
他说:“我是一把剑。”
素寒璧定睛看着他,目光笃定:“但你现在是一个人了。”
她正欲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无瑟却站起身来,轻声道:“糖葫芦可以吃了。”
他精准计算着时间,这个时候,红果外挂着的糖衣正好凝结。
素寒璧一怔。
“好。”她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将盘中的糖葫芦拿起来一串。
那本食谱没有问题,无瑟照着做,做出来的糖葫芦色泽金黄,糖衣晶莹,看起来分外可爱诱人。
无瑟还是目不转睛看着素寒璧。
他那银灰色的眸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外面的天光微亮,素寒璧站在微光里,低头轻轻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发出一道清脆的糖衣碎裂声。
薄脆且甜蜜的糖与微酸的果肉一同在她口中交融。
素寒璧突然觉得是个人也挺好,这糖葫芦真好吃。
她并未真的不会做糖葫芦,照着食谱做,怎么可能出错。
只是她没有用心,她觉得自己吃也可以,不吃也可以,都行。
素寒璧那时的心是一颗轻轻悬在空中的气球,离尘世太远太远。
有的时候,素寒璧觉得自己或许已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她不愿意去爱也不愿意去与他人沟通,所有关于“人”的属性从她的身体里慢慢剥离。
但随着方才那一口被咬下的糖葫芦,清脆好听的美味声音从齿缝间传来,在那一瞬间,素寒璧感觉自己一直轻飘飘飞起的心在那一瞬间落地。
她坐在无瑟对面,没有避讳他那直白的目光,一口一口吃得很认真,伸出手接住从口中轻轻吐出的果核。
无瑟抬眸看她:“果核可以种在外面,明年就可以不用出去采摘了。”
素寒璧心道你身为一把剑,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
她的眸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但无瑟很快便解释了:“那食谱上有提示。”
素寒璧轻笑一声,唇角翘起。
在冬日阳光初上时的微光里,她的笑容倒有了几分真心实意。
她将果核细细收好,放在布包里,这才想起正事来。
关于……如何解决这把变为人的剑,她在慢悠悠吃糖葫芦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该如何面对已经变为人的无瑟。
“无瑟。”素寒璧托腮,定定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白衣男子。
无瑟看着她,点了点头,下颌线弧线优雅,就连颔首也显得美好。
“虽然我不知你为何变人,但——”素寒璧的声音很冷静,已经经过思考,“但不论如何,你现在已经是个独立的‘人’了,我不能再像对待一把剑一般对你。”
素寒璧说话很有条理,但也有些无情,初见无瑟时那种撞击心灵的悸动在不久之后已经没有办法在她的心中掀起波澜。
她的心是一潭死水。
“你有自己的思想,你有独立的人格,与我不再是剑与剑修的从属关系。”素寒璧看着依旧是一脸平静的无瑟,轻声说道,“我会解除与你的本命契约,你会是自由的。”
既然无瑟剑有了自己的思想与灵魂,她再用这把剑,又与奴役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