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镇勇没注意,又问:“裴长官,地下水清干净了,剩下的枪和弹药都装箱搁在楼下车里,您要去看看吗?”
裴辙没说话,起身走向阳台。
从始至终他的神情都是淡淡的,不疾不徐的语调,沉着从容的安排,但无形中就给人极强的压迫,紧跟就是惟命是从的服从与听调。
重重雨帘里,后头那辆军用重卡的硕大车轮边倚着两个同样穿军绿色雨衣的人,应该也是装修队的,此刻正交头接耳抽着烟,缕缕浑浊烟白在雨气里凝固蜿蜒。
裴辙注视他们,片刻开口:“先停着吧。等钱长官来再说。”没回头问宋岐归:“钱雲最快什么时候到?”
宋岐归思绪纷杂,眼睛紧盯高镇勇,这时闻言微愣:“啊……这个摸不准,大概一个半小时。”
一旁,得到下步方案的高镇勇转身离开。
宋岐归眼睁睁看着高镇勇下楼。
等车子启动声逐渐远去,宋岐归没忍住:“您让他这么直接回去问,如果真有问题,打草惊蛇怎么办?”
裴辙笑,转身朝三楼楼梯方向走:“你也说打草惊蛇了。”
宋岐归愣住。
裴辙说:“钱雲也快来了不是吗。”
宋岐归渐渐明白,不吭声了。
楼梯上了一半,裴辙叮嘱:“钱雲来了你和他说。他知道怎么做。”
宋岐归:“好。”
“我去看看昀祺。”
“……哦。”
因为隔着纵深天井,拐过连接二楼的楼梯,穿过平台,再上一段台阶,到达三楼的时候,前一刻发生在二楼的所有纷扰倏然之间全被隔断,耳边只剩徜徉雨声,纯粹空灵。
自从上次药物引起发烧,祈见就改了剂量,姜昀祺一直吃到现在。目前看来,一应状态都控制得很好。
姜昀祺逃上楼后,很自觉吃了药,这会已经睡着。
昨晚弄得有点晚,进浴室没一会姜昀祺就受不了。裴辙说他娇,他还不认,对着裴辙胸膛张嘴就咬,饿崽扑食似的,结果差点硌着一边虎牙。过后还骗裴辙说牙疼,眼泪汪汪的。裴辙惯他,耐着性子停下来,拇指扣着姜昀祺下颌,食指伸进去轻轻碰,姜昀祺闭嘴又要咬。
裴辙也不躲,末了临到跟前,只留下一圈磨牙似的牙印。姜昀祺眉眼狡黠,小猫似的舔裴辙指缝。
自然又是一顿收拾。
房间里窗帘没拉上,天光沉暗,雨色增添了些许清透。
裴辙躺下来后将人搂进怀里,姜昀祺似乎有感觉,小声叫“裴哥”。
裴辙低低应了声,侧头亲姜昀祺淡粉色嘴唇。
姜昀祺不自觉笑,小腿往裴辙腿间挤,整个人下意识就想嵌进裴辙。
裴辙垂眸看了眼姜昀祺凉白脚面,掀起一旁薄被将人盖好。
静谧而温馨,看上去是一个寻常的上午。
第205章刮目相看
裴辙没有睡,他陪姜昀祺躺了会就起身坐去了阳台。
宋岐归说的没错,今天有强降雨。
窗帘拉开,室内室外好像没什么区别。须臾功夫一片昏天黑地。十几分钟前夹杂在安闲雨声里的和风轻扬霎时变了面目,灰头土脸、狂暴奔走,撞得窗沿嘭嘭作响。雨声都被掩盖,只在被裹挟砸上玻璃时,发出密集碎裂的震颤声。
裴辙转头注视屋内沉睡的姜昀祺。
他趴在枕头下面,露出来的小片脸颊白皙温润,透着点粉意,阖起来的双眼沉静安稳,依旧是一个缩在裴辙怀里的姿势,仿佛只要裴辙躺上床,姜昀祺就能严丝合缝地契合进去。
现在吃的这些药虽然效果显著,但都有副作用。
最明显表现是嗜睡,其次是思维力下降、记忆力衰退和间歇性的焦虑。
不过今天早上兴致还是不错的。
裴辙看得出,从决定来遂浒开始,姜昀祺状态就很稳定。裴玥家那次之后,幻觉没有出现,情绪也比平时要好,除了时不时犯困。
但最近思维水平和记忆力下降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好几次接博宇电话,姜昀祺沉默次数变多,停顿间隙也变长。
裴辙能够感觉到姜昀祺压抑的焦虑和异常低落的心情。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精神类药物直接作用于神经,或多或少会造成暂时性的脑功能损伤。
关于first战队,裴辙之前了解并不多。但随着姜昀祺开始力不从心,他会帮忙记一些博宇电话里说的事,还有林西瑶每次更新的赞助信息。
有时候,姜昀祺拿不定主意,反应力也跟不上,整个人很快就会陷入沮丧消沉的负面情绪中——一般情况下,没有服用药物,人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情绪还是能够暂时处理好面前的事——这来自于对外界压力的正常承受力。
但姜昀祺不能。
服药之后,姜昀祺的承受力变得两极化。要么极端沉默,要么暴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