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克巴恩侯爵端着火绳枪大步向前,瞄准一个从正前方逃回来的士兵扣动扳机。枪响了,铅弹钻进那人的胸口,他双手捂住伤口,难以置信地看着停下脚步正往枪管里填充火药和子弹的侯爵,挣扎了几下,沉重倒下。
用通条夯实火药,重新拿起火绳枪,再次迈开前进的步伐,布拉克巴恩侯爵不由得想到了国王乔治。
认识他的那年,乔治还是个孩子。
后来他长大了,老国王去世,新王登基,我也老了。
乔治与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冲动好斗,身体里随时滚动着在老人看来毫无意义的所谓尊严。他似乎根本不明白“脸面”这种东西永远不可能强行索取,只有发自内心的尊敬才具有价值。乔治在服装和建筑方面花费了大量金钱。他拥有世界上最华贵的衣服,用珍珠和钻石做纽扣。为了从金雀花王国得到两位技艺高超的裁缝,他付出了整整八万金镑。
白金汉宫据说是上古时代的撒克逊王宫。国王乔治下令集中全国所有的能工巧匠,在这片全新的土地上重造经典。他的计划很庞大,令人叹为观止,但因为财力和资源等方面的限制,计划中的宏伟宫殿只造到一半就被迫中止。尽管如此,这半座宫殿也完全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乔治一直住在新王宫里,他念念不忘后续工程……就连这次首都保卫战必不可少的军费,也被他利用王权强行扣押了三万镑。
距离对方的阵地越来越近了,短督战队与侯爵亲自上场产生了强大士气激励效果。更多的溃逃者转身加入了进攻行列,一方面是他们的确产生了畏惧感,另一方面是产生了强烈的羞耻之心。
“来吧,孩子们,为撒克逊而战!”布拉克巴恩侯爵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他沿途射杀了三名逃兵,但面对更多逃兵的时候,他都在说着同样的话。
侯爵根本不愿意打这场仗,可是没办法,很多事情不由自己决定。
我们从根本不该觊觎大陆北方的土地,根本不该招惹巨人。
这念头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究竟有多少人跟着我一起战斗?
五万?
十万?
还是更多?
具体数字无法统计,因为这场战斗来得实在太仓促了。侯爵知道守卫伦敦的总兵力,然而在北线战场上布防的数字就很模糊。尤其是之前的炮击,太多的平民从城市逃离,即便是自己率领军队离开防线来到这个位置,仍能感觉到身后有平民在奔跑,他们一直在哭喊。
也许只是幻觉。
距离很近了,已经可以看到巨人士兵的面孔。
侯爵举枪瞄准,尚未扣动扳机,就感觉思维与身体瞬间炸裂。
副官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一发子弹击中了侯爵,他的整个上身都被炸烂。
没有哭喊,没有尖叫,满面狰狞的副官用力握紧手中的将旗,面对着正前方那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以平生最疯狂的速度冲锋。
任何时代都不缺乏勇士,无论民族,还是国籍。
撒克逊万岁!
……
财政大臣领兵抓住公爵之子的时候,也收到了来自前线的消息————布拉克巴恩侯爵战死。
站在高处的瞭望兵看到了将旗在密集人群中消失,他足足等候了五分钟,没有看到旗帜重新竖起的迹象。按照战场惯例,瞭望兵以旗语的方式向城内传达了这一绝望的消息。
魏默森公爵的儿子态度很嚣张,尽管被强壮的士兵按在地上,他却一直在笑,极尽嘲讽。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属于我的财产!”
“布拉克巴恩那个该死的老杂种,就因为他一道命令,我被迫将大部分金镑换成粮食。这让我损失惨重,一夜之间没了二十万镑。”
劳伦特伯爵面无表情注视着他,冷冷地说:“巴克死了。”
公爵之子仰起头,不太明白:“你说什么?”
“巴克死了……”财政大臣情绪很低落,他忽然低下头,双手捂住脸抽泣着:“他死了……他领军进攻巨人的阵地,就在刚才……被打死了。”
公爵之子微微有些愕然,随即爆发出酣畅淋漓的狂笑:“这个老杂种终于死了。哈哈哈哈,他死了……赞美圣主,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哭泣与狂笑,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良久,劳伦特止住哭声,抬起头,用力抹掉脸上的泪水,颤声道:“如果不是你,巴克根本不会死……至少不会现在就死。”
公爵之子性情暴躁,再加上超然的身份,他毫不畏惧来自财政大臣的指责,如受伤发狂的野兽扯着脖子连声狂吼:“你疯了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巴克需要一个秩序稳定得伦敦,而你破坏了这一切。”劳伦特眼中毫无感情,仿佛看着一个死人:“他为撒克逊做了那么多的事,无论贫穷还是富裕,他从未更换过妻子,也没有第二个女人。”
“那是因为他不具备身为一个男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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