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瀚挂掉江野的电话后,坐在床上愣了半分钟。
他想起昨天虞盛川说的,漾漾目前非常需要肯定和成就感,但是绝对不能使用欺骗的方式,否则会让她更加挫败,而且这个画展寄托了她这段时间内所有的感情和希望,漾漾非常期待这个结果。
封瀚急得眼前发花,恨不得自扇两个巴掌,再飞回国去扇江野两个巴掌。
干的都是什么蠢事!
他真的害怕漾漾知道了真实的结果后,会想不开做傻事。
在房间里乱转了两个小时,终于挨到天黑,封瀚套了件卫衣,戴上帽子,跑去温漾的楼底下守着。
他见不到她,心急如焚,除了这个招数别无他法。封瀚做好了在楼底下吹一晚上风的准备,他心里实在是惦念,只有确保她平平安安的,到第二天白天,才放心。
怕被温漾发现,封瀚连烟都不敢抽了,他这段时间烟瘾大得很,一个月抽了之前一年的量,现在闲下来嘴里不含着点什么,总觉得怪异。封瀚又冷又心焦,扯了卫衣帽子上的系带含在嘴里,仰头望着温漾的窗户出神。
温漾闲来无事,正在擦阳台的玻璃,她不喜欢卧室被别人踏足,所以卧室内的清洁都是自己来做。
正好到了收拾房间的时候了,前段时间她有心无力,现在状况慢慢好起来,起了整理杂物的心思,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扇沾了雨水的窗子擦干净。
但落在封瀚的眼里,就成她在阳台上转来转去,像是要跳楼。
封瀚心头咯噔一声,也顾不得许多了,跳起来朝她挥手,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表情分外焦急。
温漾没注意看楼下,余光瞥到有道黑影动来动去,第一反应是树被风吹得乱颤,又过了两分钟,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人。
温漾眯了眯眼,心想着这人是谁,大晚上的不好好休息,在楼下做什么广播操啊。
高管家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做出这么神经兮兮事情的人呀。
仔细分辨后温漾认出来了,她眉心一蹙,想了想,还是下楼去。
……
看着不远处慢慢朝自己走过来的纤细身影,封瀚惊喜万分,以为是自己转移了温漾的注意力,让她暂时打消了轻生的念头,他急忙拍了拍衣襟上的褶皱,用最温柔的语气冲她喊了声:“漾漾。”
温漾慢吞吞地走近,站在离封瀚三步远的地方,颇不耐烦地抬头看。
封瀚打量着她的脸色,看她眼睛黑亮亮的,嘴唇也是有血色的红殷殷,精神很好的样子,放下了心。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漾漾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太着急了,得到消息后就赶过来,忘了还有其他情况。
“漾——”封瀚话还没说出口,温漾先发制人道:“你怎么还没走?”
这句话把封瀚问得哽住,他慌乱起来,像个做错事后面对家长责问的小孩子,双手不住地在身前搅弄。
憋了半晌,封瀚开口:“漾漾,我有话想和你说。”
温漾看了眼平板上的翻译,看他一眼:“嗯?”
封瀚微微屈膝,让自己能和她平视,深吸一口气,语气分外郑重:“漾漾,我想说,漾漾是天使,有很多人都喜欢漾漾,漾漾千万不要觉得自己不好,你是上天赐给人间的宝物,漾漾要永远快乐。”
他一字一句,说得诚恳,眼里映着温柔的灯火色。
温漾沉默地看了封瀚好一会,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曾经被迷得几乎失了心智,现在瞧起来,也就不过如此。
她一直不说话,封瀚的心缩起来,紧张如同在等待一个未决的宣判。
温漾缓缓道:“我知道了,谢谢。”
听着她柔柔的嗓音,封瀚嘴角忍不住咧开,觉得自己被肯定,但高兴还没有一秒钟,温漾又问:“但是你什么时候走?”
封瀚的笑定格在脸上,他别开眼,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不知道?”温漾扫他一眼,准备转身,“那今晚就走吧。”
封瀚急忙拉住她的袖子,眼神祈求:“别……生病还没好。”
温漾道:“那就快去住院。”
封瀚说:“没钱……”
温漾笑了下。
封瀚看着她弯起来的眼睛,嘴角忍不住又咧开,温漾瞬间收起笑:“关我什么事。”
“……”封瀚震惊地看着她。
他家漾漾从来都乖乖巧巧的,什么时候学会变脸的?
温漾掏出手机给高管家发了条信息,淡淡扫了封瀚一眼:“请了高管家帮你收拾行李,你在旁边好好看着,可别落下什么东西,要是落了明天就找不着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飞快,封瀚连拉她的机会都没有。
……
一个小时后,高管家拖着个行李箱送封瀚到大门口,问:“你晚上要去哪里住?”
封瀚苦笑着摇头:“不知道。”
“要不我开车送你去下面街区?”高管家建议,“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应该能找到个小旅馆什么的,怎么也得凑合着过一晚啊,别露宿街头。”
封瀚期待问:“我能不能再在山上留一晚?一晚就行。”
高管家无奈道:“漾漾小姐发的话,我也爱莫能助啊。”
封瀚又看了眼温漾的窗口,咬咬牙,接受了高管家的建议:“行,谢谢您了,麻烦送我一程。”
封瀚让高管家带他去了小镇的教堂旁,告别之后,他在原地站了会,瞧着高管家的车影已经不见了,才拖着行李箱去了旁边的停车场,在背包里摸出个钥匙,按一下,听见滴的一声,不远处有辆银白色房车的车灯闪烁了两次。
封瀚不由得庆幸自己算是有先见之明,半个月前托陈茭白买了辆车,昨天刚刚到货,今天就被撵了出去。
背包里是一盒漾漾给他的小饼干,那时候她还没认出他,笑容温暖亲切,说话的声音甜甜的,会给他带他喜欢的糕点。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封瀚想起来还是觉得怀念。
他吃了几块饼干,去床上,没有被子,只能把大衣盖在身上,车里开了暖气,勉强算是不冷。
封瀚胳膊枕在脑后,想起有次和江野聊天,江野问他为什么非要留在瑞士,回国不好吗。他有事业,有人气,再不济还有公司,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他说,但是国内没有她。
封瀚一向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多情的人,他遗传了封阳荣的冷血和陈茭白的理性,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快准狠,不达目的不罢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才不会去考虑谁的感受。在遇到温漾之前,封瀚从来没想过,他有一天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得这么彻底,她的一切都直击他的心灵深处,让他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柔软的美好的一面。
他喜欢辉煌的事业,喜欢不受控制不被束缚的感觉,过去的十几年里,也一直为此努力。不能说不快活,但很少有真实的开心,封瀚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台精密的机器,他只要运作就好,其他的一切与他无关,直到遇见他的漾漾,那似乎是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就算只是逗她笑了这样看似无聊的小事,也会让他切切实实地高兴一整天。
甚至是现在,他被甩脸子,被赶走,但只要能在她的身边,封瀚也觉得高兴。
gu903();他舍不得离开,也不放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