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索兰黛尔不顾政治领域的共识,破坏了权力游戏的规则。
于情于理,不管是稳固王室和王领家族之间的关系,还是保护那层不应该被捅破的窗户纸,珀修斯都应该制止索兰黛尔继续发言。
但不知为何,他对此无动于衷,只是默默注视着女儿,仿佛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索兰黛尔从蓝贤身上收回目光,转身望向会堂,高声说:“团结,这是我在历史上学到的东西,也是当一个国家或民族遭受危难时,最需要的东西。”
“可是,当我们的王国面临天外来客入侵,茫茫国土和万千子民遭受威胁时,各个家族却在暗中勾心斗角,我没有在各位身上看到任何团结。”
“你们在第一次会议上,口口声声赞同处死奇诺,觉得这是一个对王国有利的最佳选项——如果你们能把这种想法坚持到最后,我将致以敬佩并尊重,但你们没有。”
“你们最开始打算处死奇诺,可当得知「诅咒」的存在后,一个个又开始担惊受怕,人人自危。你们为了不让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很快就抛弃了原来的处决方案,转而制定了一个剥夺人身自由的关押计划。”
“那么我想请问,你们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王国?这个关押计划,到底是对自己个人的保护,还是为了王国长远的稳定与发展?你们心里真的有为王国付出一切的觉悟吗?”
“笃,笃,笃。”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索兰黛尔的发言,议员们也纷纷回望会场的最后一排,看向那个前两次会议不在、今天才现身的老者。
只见渊闻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九公主,你说的话完全是小孩子幼稚的观念。家族之间,利益至上,各族魁首尽最大可能为家族谋取利益,这有什么错?常人个体,自我至上,议员们明哲保身是天性,这又有什么错?你要拿圣人标准来要求众人,这不合适吧?”
渊闻作为整个多古兰德知识最渊博的人,交涉能力自然也无人能及,整个王宫就没几个人敢和他正面辩论,现在有他站出来反驳索兰黛尔,众人顿时有了底气。
爱德华率先站起来,故意用调侃的语气说:“九公主,你是能让独角兽认同的人,我们没有你品行高洁,也没有那么神圣的思想深度。既然你觉得我们很自私,那不如以身作则,给我们做个表率,由你来承受奇诺身上的诅咒?”
索兰黛尔摇头:“我不可以。”
爱德华不免轻笑,傲慢的神情像是掌握了主动权:“你自己都不愿意,又为什么要来苛责我们?远东那边有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愿意承受的事,不要强加在别人身上。一个人可以慷慨,可以高洁,但不应该慷他人之慨,高他人之洁。不是吗?”
“我说我不可以,不是说我不愿意。”索兰黛尔的眼神清澈又坚定,毫不避讳地直视爱德华,“而是我现在没有相应的能力去背负这个诅咒。”
毫无滞纳,审判席上的奇诺突然接过话题:“没错,诅咒有多么可怕,想必各位能从我的经历中感同身受,它意味着随时随地面临天外来客的猎杀,吃饭睡觉都难以安稳,惶惶不可终日。让柔弱的公主背负这种诅咒,只是毫无意义地增加一个死者罢了。”
“事实上,在我看来,背负诅咒是那些强者的专属——比如你,爱德华大人,如果我可以主动转移诅咒,我一定会优先考虑你,堂堂特洛伊魁首,第6序列的「咒缚者」,想必绝不会惧怕天外来客,一定能和诅咒对抗到底,你说对吗?”
这一问把爱德华搞得下不来台,回答对或不对都有问题,一时眼神飘忽,偶然间,他瞥见索兰黛尔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去,他发现渊闻对索兰黛尔挑了挑眉,脸上似有戏谑的笑意。
爱德华这才意识到,自己掉坑里了,渊闻刚才不是真的反驳,而是故意在和索兰黛尔唱双簧,挖了个坑,就等一个傻子当出头鸟往里跳——自己就是这个傻子。
爱德华面色阴森,不准备和他们继续扯皮,干脆坐了下去。
蓝贤眼看爱德华被摆了一道,主动站了起来:“九公主,我觉得你的话题有些扯远了。现在不是讨论家族或个人的品行,而是在讨论如何处置奇诺行政官。谁提出问题,谁负责解决,我们已经解决了——主审此前详述了我们总结出的方案。如果你觉得不妥,不妨想一套更合适的方案出来?”
索兰黛尔深知,特洛伊这个家族本就不擅长谋略,爱德华又是军旅出身,性格浮浅,挖个坑能让他栽一下,削弱他的气势,让他不敢再随便发言。
但以金雀为旗帜的赫奇家族,终日斡旋于月币和政坛之间,心计可是他们的长处,更是立足之本。
就像王城童谣所传唱的那样:“在赫奇,以礼相迎是为了更好地背后一击;在赫奇,虚伪待人才是最隆重的礼节;在赫奇,勾心斗角早已成为孩童间的游戏。”
这些工于心计的金雀们,随便拎个小孩出来都长袖善舞,更别提身兼「王之右手」职责的家族魁首蓝贤·赫奇。
哪怕自己博览群书,知识面比同龄人更丰富,但要和蓝贤这种人拼心计,那是自讨没趣,以卵击石,索兰黛尔很清楚这一点。
但有时候,想要击败一个强敌,并不是非要正面进攻。
最坚固的壁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
而由蓝贤领衔写出的关押计划,就是那个“坚固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