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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他们学校用的还是老式的冷冰冰的打铃,老长的急促的一段铃声,空旷的教学楼里还有回音。
空荡荡的校园里响起一长串催促似的叮铃声。
今天是星期五,学校里除了高三有补课的学生,大部分人早在第三节课放学那会就作鸟兽散,回家的,赶公车的,打篮球的……高一教学楼熙攘热闹一阵,又很快速地空了下来。
和平时吵闹的景象一比,这个时间点空荡荡的教学楼安静得过分。
刚才响起的已经是下午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声,就连不远处高三的食堂都开了。现在这个点是教学楼最冷清的时候。
夏季天暗得晚,学校里的路灯到点提前亮起。很晚了,教学楼的楼梯口却还站着一个人影,这个高一的男生已经一个人在那里停了很久了。
他是江城一中的转学生。这是他到这所学校的第二个星期了。
如果有人目睹了全程,就会发现这个男生像是卡bug的游戏人物一样,已经在楼梯口这个地点卡住有一会了。
林安然穿着江城一中的蓝白校服,正两手并用地把一张笨重的实木课桌往第一节阶梯上面抬。
校服大了一号,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走路快了衣摆还会飘荡起来,像风筝。
当时学校用的都是实心实木的老式大课桌。就算是男生来搬的话也大都是两个人一起抬。一个人的话顾首不顾尾,更艰难了。
但是当时的林安然是找同学借东西也会被搪塞“我没有”的人,自然找不到人能帮他。他整个人身上都在透出和这里的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林安然是上星期刚转学过来的。然而到了一直到这个星期过完,老师才发现他正在坐的桌子有一条腿是坏了的。
发现的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还不是班主任。他是在偶然提问到林安然的时候才发现的。
林安然听到讲台上的老师不耐地“啧”了一声,班里响起窃窃私语的讨论声。他站在座位上,把头低得更低。
那个男老师敷衍地叫他下课自己去楼下领一张桌子。他换了一个人接着回答问题。
坐在教室最后面的男孩全程从一开始就安静到结束,最后低着头坐了下去。
然而没有班主任事先报备,林安然那天放学后又一个人在总务处辗转折腾了好一顿。
他站在办公室角落等。办公室的老师临下班前忽然得处理林安然这个麻烦。她没说什么,就是白眼对着林安然翻了好几次。
林安然拿到了桌子。他手心和鼻尖都出汗了,呼吸一直就没有规律过。
终于领到了桌子。前一段路,他还能用拖的把这张沉甸甸的实木桌子搬过来,到了楼梯前他就为难了。
林安然不得其法,抬起前脚又顾不上后脚。
这个楼梯口的人看起来姿势很古怪,面红耳赤地抬着桌子,像是要当场跟桌子干起来了。
林安然那会还在发育,比现在还瘦。他显然干不过桌子。
在他成功把桌子搬上去之前,身后出现了正在朝他靠近的脚步声。
林安然脸上的汗珠不断滴落,顺着脖子滚进衣领里。
此时他整个人都很狼狈。就是因为不想碰见人,他才尽他所能地选了学校人最少的时间段,结果还是碰上了。
当时的林安然还小,社交恐惧的症状只重不轻。有别人在的地方他就不自在。
林安然又费劲地要试图要把才抬上去第一级台阶的桌子搬回去,给人家让出楼梯口的位置。
他内心是煎熬的。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上抬。
对方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而他的人还和一张桌子死死地堵在楼梯口。
那人已经走到了林安然身后。背对着人的林安然闭了闭眼,极力压下居高不下的心跳速率。
“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问他。
林安然听到问话,不得不硬着头皮扭头看向来人。
第一眼还没看到脸。这人太高,林安然视线一直往上抬,这才看清楚了那人。
一张陌生又英俊的少年的脸。
挺鼻薄唇,面无表情,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睛垂着看他。
对方把短袖校服的袖子往肩膀撸,穿成了背心的样子,手上还夹着一个篮球。
现在还在校的只剩下高三学生了吧。
林安然愣了一秒才有些磕巴地回答:“我在,搬桌子。”
显而易见,很明显解释的是一句废话。高大的男生看了看林安然和那张桌子,隔一会,说了三个字:“挡道了。”
还是一句显而易见的废话。
林安然也是没想到自己要被迫继续进行对话。他的焦虑更升一级,避开对方的视线说了声对不起,再次使劲把桌子往回拖。
那人站在林安然的一步之外,目的不明地就看了好一会。直到林安然把课桌移开了,他忽然走上前。
林安然面前覆盖下一片阴影。对方的篮球突然抛过来,他慌乱之下差点没接住。
林安然十分愕然地看着那个高大的男生两只手直接把他的课桌抬起来了。他怀里还抱着那个属于对方的篮球,
他刚才在这里钻研了那么久抬桌子的技巧,结果人家一力降十会,直接给轻松粗暴地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