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原道:人命关天,庸医误人,当然不能随便出师。
食不言寝不语,姬冰原不再说话,默默用膳。
云祯却只觉得自己转移话题成功,松了一口气,连忙也飞快用餐,心里却仍是七八下地计划着各种事。
姬冰原看他双眸灵动,又和刚才吹着葬歌的样子大相径庭,心下越发疑惑,他在军中养成的习惯,用膳一向很快,很快用完后,又忍不住教导云祯:少年人当脚踏实地多积累学问,国家大事自有满朝文武大臣,十万边军守着边疆,哪里就用到你日日来这里杞人忧天了?有你报效君上的时候,你如今只好好学着就好。
云祯喝了口鱼汤,鲜得眯起了眼睛,很是心满意足,放下鱼汤擦干嘴,嘀咕道:满朝文武,个个有着经天纬地之才、匡国济时之能,平日里也都是为国为民的忠心样,真有事儿,且都管自己呢,没人帮皇上您分忧。包括自己,两世都没帮上什么忙。
姬冰原将擦手的热布巾放回给内侍手里的碟子中,听他嘀咕,不由又看了他一眼,一旁丁岱都被逗得笑了:侯爷这是忠心为君呀,但是侯爷,咱们陛下可是马上打下来的天下,英明神武,武功盖世,侯爷就别瞎担心了。
云祯只看着皇帝:那是当然,但是臣想为皇上分忧呀。前些日子陛下不是说了要给我历练历练吗?您看什么时候安排上?他也不管什么别的了,直接求差事,他受够了天天和那些傻子在上书房混了,他要权力,要办差,他不要天天写大字了。
天下子民都等着皇上庇护,文臣武官也指着皇上统领,他是马上打下的明君,他直到现在身上都还有着当年北定中原的伤,他最后没回来。
他想到这个心里就一痛,战场上,究竟出了什么事?
第一世他浑浑噩噩完全是个混世魔王,第二世他襄助姬怀素,但也不过是将他扶上了储君的位置,皇上又再次御驾出征,所有军权都在皇上手里,意味着天下的责任都在皇上一个人肩膀上,他也确实将北楔人打了个落花流水,一退再退,但为什么他最后没回来?
他看向姬冰原的目光渴切许多。
姬冰原看着云祯明明一团孩气,却又不知道哪里生来这样重的忧患心来,既有些愁,又有些无奈:行了行了,朕看你也没什么心在这读书上,且先做去高信那儿的龙骧营做个参将吧,顺便给你个御前侍卫的头衔先说好,俸禄不发,每日你上午仍要去上书房进学,午时过来当差,朕和高信那边交代,你不必轮值。
云祯眉开眼笑:谢主隆恩。
姬冰原头有些疼,挥了挥手:到时候莫要嫌苦嫌累来找朕哭着换差使,朕可不惯着你。
丁岱捧了一匣子宝石走过来,笑着打趣道:依小的看,侯爷未必嫌苦,陛下必定先心疼了。说完将匣子放在刚撤了膳的几上:宫门快落钥了,请侯爷赶紧挑些喜欢的带走吧?
云祯嬉皮笑脸凑过去,捡了几颗蓝色琉璃一般的大宝石:真好看,是西域那边贡来的吗?陛下,我看您佩的剑上宝石都旧了,换颗新的吧?我让内造府给您再打条宝石腰带,这个金色猫眼儿的好,做腰带正好。
姬冰原挥了挥手对他的品味嗤之以鼻:不必,想起来都伤眼。他看了眼天色:别挑了,封起来叫人送他出去吧,不然今晚再留宫里宿一晚?
云祯立刻像屁股烫到一样跳起来:啊我好几日没看我的小石榴了,我得回去看看!
姬冰原似笑非笑:朕怎么听说小石榴给定国公家那小子了?
云祯嘻嘻笑着:还养在我那儿呢。
姬冰原若有所思:你们感情倒好,改日朕也考查考查他学问。
云祯幸灾乐祸偷笑,但是还是好心地替朱绛说话:嗐!他就一混世纨绔,皇上还是别为难他啦!
姬冰原道:说起马来,前儿御马监那里说是刚下了一匹雪白小马驹,极难得,正好赏你,迟些你让人去领回去好了。
云祯大喜:真谢谢陛下了!您最好了!老于头肯定要乐死了!
姬冰原看他满脸开心,心下也宽慰,这才有少年人的朝气嘛。从前小时候淘气着呢!他和定襄长公主议事,他一个人爬上爬下的玩宝石弹珠,爬树钓鱼,御花园都被他祸害完了。
似乎就是先是云慎微病逝后,定襄长公主也就不太进宫了,再之后就是长公主也旧伤复发,病重难返,两个孝期叠一起,他守孝之人,自然不好进宫。他只在长公主病重之时和病逝后去过几次侯府,但也都是匆匆一探,生分了许多。
又多了些愧疚的姬冰原想着,还得多补偿些,好好宠一宠,让这孩子和从前一般无忧无虑才好。
第34章宝石
终于得了差事的云祯喜气洋洋出了宫刚要登车,却看到一个小厮利落奔了过来,手里捧着个帖:见过侯爷,我家公子说感谢您今儿替他解围,今晚无论如何一定要请您到金葵园用个饭。
云祯看了眼那小厮衣着华贵,已是了然:你家公子是晋王家的怀盛公子?
小厮垂手回道:正是,我们爷说了务必请侯爷赏脸,他谁都没请,只请了您,包了整个金葵园,一定清静。
云祯一笑:好,和你家公子回话,我必到。
金葵园是京中颇为豪华的馆子,便是云祯手里松快,也很少来这儿下馆子。姬怀盛豪阔,一包便整个包了下来,倒是其乐融融,云祯走进去的时候,姬怀盛已是迎了出来,携了他臂同行,亲热道:今日你替我解围,我承您这个情,那些人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他们呢,整个上书房里,能入我眼的没几个,早就想和侯爷结交,但又怕你嫌弃我市侩。
云祯奇道:不能吧,这金葵园的宴席,一席三千两,各种珍稀飞禽走兽金琼玉液的,还有人能拒绝?怀盛公子实在太过谦了。
姬怀盛一怔,哈哈大笑:我字子芃,侯爷可以叫我子芃就行,实话说,这金葵园是我家开的,侯爷果然是个妙人儿,怪道我听说人人都想结交你。
云祯道:子芃兄是个实在人,不用说那些虚的。无论哪一世,他都能够全身而退,在京城这样的夺储旋涡中急流勇退,回到封地继续经营他的偌大财富,确然是个妙人,不可不结交。
他伸出手拉住姬怀盛的手十分真切道:正想要和子芃兄讨教这经营之道呢。
姬怀盛笑得越发真心实意了:这经营乃小道,贵人们都看不上侯爷若是缺钱,在京里的商行里头入上一股两股干股,每年等着分红就行,何必费心经营?
云祯道:那是他们假清高,我是什么出身你懂的,咱们不讲那些,正有事讨教,我有一些宝石想出手,不知可有靠谱渠道能让我赚多点不。
姬怀盛道:宝石?镶好的还是原石?
云祯正好才从宫里出来,命司砚拿了匣子过来,一打开里头宝光灿烂,晶莹剔透,姬怀盛睁大了眼睛,伸手拿了一颗朱红鸽血宝石赞道:这样大的成色好生难得,这是西域那边的吧?这些是可传家的,怎的要卖?侯爷若是暂时手头紧,我这边可借你个几千两使,实不必出了浪费。
云祯浑不在意:家里还有,以前喜欢这些收集了不少,如今不喜欢了,就想出掉。定襄长公主那是草莽出身,府中原就藏着不少,他后来喜欢收集,从小到大,也攒了满满一个水晶鱼缸,只是生死两世后,所有爱好都已烟消云散,他如今看着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只记得他能换成钱,至于传家,他一个好龙阳的,横竖没后代,得过且过罢了!
姬怀盛道:你这样成色的,哪家珠宝铺都愿意收,但是不划算,你若不着急,我还是建议你收几个匠人,镶嵌一下,自己赁个店面,按首饰慢慢卖,更赚钱一些,若是能往江南卖就更好了,那边富商多,出得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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