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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赵望舒竟真的会打探到叶珍的消息。怎么可能呢?她游魂一般跟着他来到僧舍,看见半卧在床上的女子,心中一阵惊跳。虽然老态许多,亦憔悴许多,但的确是她的五官没错。
“你究竟是谁?”她不敢置信地呢喃。
“你们聊吧,我在外面等着。”关素衣没兴趣参观这出好戏。亲眼看着自己病入膏肓,几近死亡,叶蓁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叶珍才是她真正想要的身份,然而这个身份却莫名被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占去,她应该会很恐惧吧?恐惧过后便是深深的绝望。因为这代表着她永远失去了回宫的机会。
兜兜转转一大圈,到头来她还是只能当赵陆离的妻子,而现在的赵陆离,竟连爵位都没了。从婕妤变成庶人之妻,这落差不啻于从天国跌入地狱。她最渴望的一切,都在今天被尽数毁灭……
刚思及此,屋内就传来一阵尖叫,门砰地一声推开,随后便是叶蓁捂着脸跑出来,崩溃大喊,“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是叶珍,我分明是叶珍才对……”
赵望舒紧跟其后,焦急大喊,“娘亲您慢点,这里是皇家道场,不能随便乱跑的!”他直到现在还搞不明白,叶蓁口中的“珍”究竟是哪个字。
关素衣朝屋内看去,却见那叶采女用帕子擦掉嘴角的鲜血,“凄苦”道,“让关夫人见笑了。我病入骨髓,时日无多,先前吐了一口血,许是把妹妹吓住了。烦请夫人送她回去,切莫让她冲撞贵人。”说着说着竟撕心裂肺地咳起来,俨然一副濒死的模样。
关素衣走进去,掩上房门,仔细看了看她发际线和腮侧,又捏了捏她下巴,最后将那层薄薄的□□掀掉,揣进袖袋里,这才默默走了。本还气若游丝的叶采女立刻锁死房门,呢喃道,“陛下果然料事如神,夫人竟真的把我的□□掀走了。这是什么毛病?”
得了□□,每日诵经便也不觉得难捱,似乎在眨眼之间,九九八十一天就过去了,送先太后灵柩入了皇陵,众位命妇便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归家。
在摇晃的马车上,关素衣低声询问,“娘,太后身体怎样?”
“唉,大不如前了。这次终究伤了根本,若非皇上竭力阻止,怕是会熬死在灵前。”
“皇上纯孝。”关素衣捂住腮帮子,感觉牙有点酸。
“可不是嘛!皇上那篇祭文早已传得天下皆知。别人都说他是真龙天子,身上带着龙气,才能令万兽臣服。说起来,他的经历还真是传奇,若让你外祖母听去,必会巴巴地跑来燕京,请求为他作传。你想你外祖母了吗?”仲氏笑着摸摸女儿发顶。
不等关素衣回答,车窗外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妹妹,你给姐姐一句准话,你啥时候和离啊?如今坊间开了赌盘,只等你回去大闹赵家呢!”
李氏嬉笑的表情在掀开车帘,看见板着脸的仲氏后冻结成冰,随即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那是镇西侯的嫂嫂李氏?果然粗人一个。什么开赌盘?什么等你回去大闹赵家?难不成你真要和离?你祖父和爹爹终究是男人,不懂女人的苦楚,和离再嫁哪儿有嘴上说得轻巧?闲言碎语暂且不提……”
经过三个月的沉淀,关素衣早已经想明白了。人要朝前看,哪怕这一步并非她自己想迈,但既已下脚,就不能退却。她挽起袖子,露出手肘内侧的朱砂痣,打断仲氏的话,“娘,我与赵陆离成婚近一年,他从未碰过我。他忘不了叶蓁,要为她守身如玉。叶蓁不在时,赵家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她既已回来,您还想让我委曲求全,独守一生吗?女儿自问没犯什么大错,为何要承受这种惩罚?”
仲氏盯着朱砂痣,表情几度变换,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你怎么从来不告诉娘啊?我苦命的女儿,这一年来你都过着怎样的日子?亏我还以为赵陆离改好了,定会一心一意待你!老姚,改道改道,不去赵府了,去帝师府!”
她搂住女儿,咬牙切齿地低语,“娘这就让你祖父去宫里求和离圣旨!赵陆离既喜欢叶蓁,那便让他们双宿双栖去吧!”
不想马车刚驶到山脚,就遇见上来接人的赵陆离,他欢喜雀跃的表情在看见怒气冲冲的岳母后略显迟滞,待要迎上前细问,却只得到一句“混账东西”的叱骂。
两辆马车先后抵达帝师府,其中一辆入门后又匆匆出来,去了宫中;另一辆等到傍晚还不肯离去。
赵陆离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被绞碎,继而化成脓血,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复原。他隐约知道二位泰山大人入宫意欲何为,却无力阻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凝视眼前的朱漆大门,希望自己盼了一季,想了一季的人能缓缓走出来,冲自己轻快一笑。
他眼眶早已红透,难以名状的恐惧感扼住咽喉,令他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素衣,你出来看我一眼!素衣,告诉我你并非要与我和离!素衣,这三个月我连家都不敢回,一直住在山脚下等你!素衣,我爱的人是你!我终于明白我爱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