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祝万江,才是从始至终头脑最不清楚的那一个。
爸祝万江呢喃了一声,埋头竟哭了。
项骆不知道他这一哭,是悔恨还是唏嘘。亦或是对当初错过机会的可惜。不论怎样,这个人获得什么样的结局都不会让人感到可惜,除了好结果以外。
说完了这些,其实对于祝炎而言,何尝不是疏通了一个心结。
这份缘起和痛恨在他心底缠绕了太久,现在终于一口气发泄了出来。他也终于为自己的父母报仇了。
只有一点他必须确认。
那我最后问你一件事。老我爷是怎么死的。你杀了他?
祝万江一怔,人怔在那里却没有回答。
其实这已经是答案了。
祝炎对祝炎点点头,二人转身要开来。
这时候祝万江忽然又叫了一声小炎。祝炎回头看他一眼,祝万江继续看着祝炎的脸,眯着眼睛似乎思绪也跟着走了很远。
你也许不是祝炎。
祝炎不是祝炎?这话太奇怪了。
祝炎皱眉:你什么意思?
祝万江受了刺激,思维有些混乱。连口齿都有些模糊了。只是嘴巴跟着思绪胡乱的说了两句话,却又好像回到了跟祝炎交流。
你小时候叫祝玄,你出生的时候,有老道士说你命中早夭可能死于非命,非要叫这个名字,才有可能化险为夷。小时候,小峰还取笑过你,叫你小玄子。那时候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天天缠在一起,老大的儿子只能远远看着,你们三兄弟就像我们三兄弟似的。只是这一次,老二跟老三处的好。老大就跟当初的我一样远远看着后来老大死了那个老大,是小老大。小老大死了。你就忽然改名成了祝炎。你怎么能叫祝炎呢对,爸说你这一劫过去了,玄字不吉利。要给你取个红红火火的名字,你命里缺火。可你的名字跟老大谐音啊,对了,老大死了。活着的只有你,所以就不会叫混。所以你叫祝炎。可祝炎不是祝炎那祝玄是谁
祝万江的话越来越混乱,知道最后逻辑完全崩塌,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胡言乱语。
项骆拉了一把祝炎走出了审讯室,却看见祝炎的脸色已经全白了。
别听他的,他已经疯了。项骆安慰的话说出口,其实他自己也明白,此时的祝炎心态已经崩了。
见祝炎的身体再微微颤抖,项骆沉默些许,开口道:咱们先回去吧。
祝炎的状态很不对劲,项骆明白他需要安静。
祝炎却道:去见祝峰。
警方办案人员听了里头的一番对话,心里也不禁感叹一句贵圈真乱。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祝炎,心里也是同情的。又带着二人去了审讯祝峰的房间。
祝峰人瞧着比祝万江好些,只是眉眼间的那份颓废却已经到了骨子里。
他认输了,也明白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听见了祝炎走进来的脚步声,祝峰甚至眉毛都没抬一下。
等祝炎的脚步停下来,祝峰才嘲讽的笑一笑:你又赢了,哥。
这一声哥的尾声里,夹杂着几分苦涩。只是祝炎已经没精力去分析了。
大哥叫什么名字。祝炎开口问。
祝峰人都跟着一怔,抬头看着祝炎,似乎想到了什么,可依旧想不明白:爷不是说,他没名字吗?
祝炎道:他是八岁夭折的,不是八个月,更不是八天。怎么可能连个名字都没有。
那就是都忘了吧,近二十年了,谁记得那个。祝家长孙似的时候,祝峰还很小,对这个大哥的印象相当模糊。甚至有时候干脆怀疑是不是有这个人。
告诉我你对他的所有印象。祝炎开口带着几分不容拒绝。
其实他们兄弟二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从小到大因为各种原因,祝峰对这个哥哥是痛恨的。哪怕知道祝炎才是受害者,祝峰心里也用怨恨堆满了心里。他明白,他们一家注定跟这个哥哥没有回头路了。他们只能是仇人。
可跟祝炎是仇人,但跟他一起回忆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大哥,却不是难事。
祝峰,就真的按照祝炎的命令去努力回想。
我只记得,小时候爷最疼的就是他,记忆深处,永远都是他在爷的怀里,吃爷爷给他夹得菜。收到长辈宠爱的孩子,在亲戚孩子里永远不受待见,所以,咱们俩一直都很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都很讨厌他。只是后来,他死了,你就成了爷怀里的那个孩子。你对我再也不好了。
说到最后,祝峰甚至有些委屈。也许是心里明白,是自家对不起祝炎,所以看不见祝炎的日子里,他会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让自家对祝炎的动作更加理所应当。
所以,过去祝炎的丝毫变化,都会被他无限的放大。
项骆明显感觉到祝炎的身子一僵,半晌,祝炎才有些沙哑的开口。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小的时候,其实叫祝玄。
这对祝峰而言,已经是相当久远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的祝峰是最多五六岁,可能更小。那几年的事情也太多太杂。他能记得的事情相当有限。
祝玄祝峰呢喃着这个名字,陌生又亲切。脑海里似乎涌现了一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祝炎又低声说了句:小炎、小玄、小峰。这三个名字,同时出现在咱爷的嘴里,对不对!
也不知是祝炎带着迷惑的声音让给了祝峰的心理暗示,或是祝峰的心底原本就有类似的记忆。
他想起了年幼的时候,爷爷抱起了一个孩子,随后对另外两个孩子包括他自己招手。
小炎、小玄、小风祝峰呢喃着,忽然一激灵,祝焱!对!大哥叫祝焱!三个火字的那个焱字!我讨厌他,把他名字写在马桶上过。结果被爷罚写了一百遍他的名字!祝焱祝炎?
祝峰看着祝炎,目光一瞬间的恍惚,下一秒高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祝炎比他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只是话到此处,将他们父子俩的回忆拼凑在一起,其实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枉祝炎自诩过目不忘,这么多年,竟然连这个都从未想过。
也许,是他潜意识里在躲避这件事。所以跟这件事相关的所有,都被他雪葬在了暴风雪之下。
只是祝万江在刺激之下将一切全盘托出,才刺激了祝炎已经埋藏在心底的疑虑。
即便是身为局外人的项骆也想到了。
其实祝炎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口中,被一笔带过的那个八岁夭折的大爷(大伯)家的遗孤。那个名字都没有在祝炎脑海里留下的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