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岭惜走进来之初,他还以为是护士,眼皮都没有抬,淡淡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他?
他是谁?曲岭惜第一次使用拐杖,实在不够熟练,用了吃奶的劲,才用乌龟的速度来到顾深的病床前。
果然,顾深看到他来,微黯的双眸一亮。
老婆。
???
崩人设了啊,顾深。
要不是看顾深太虚弱,曲岭惜能把拐杖往他身上杵。
曲岭惜一屁股坐在顾深床边,顺手捞了点樱桃吃不知道谁送给顾深的,满满一大果篮,全是稀罕货。他心想,怎么他病房里没这些好东西。
他姐姐、他爸妈,说对他好,成天让他喝粥吃菜,吃得等到出院他就能直上武当剃光头、至此皈依佛门。
顾深看曲岭惜这么不讲究,忍不住皱了下眉:别没洗就吃。
这教训儿子的口吻,曲岭惜又想,看来刚才狗腿子一样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只是错觉。顾深还是那个渣男。
曲岭惜没听顾深的,有本事你帮我洗啊。
顾深沉默了。
曲岭惜再次插刀,你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我请的护工下午一点就来。顾深哄道,还有十分钟不到,你再等等。到时候我让他帮你洗。
曲岭惜饶有兴致地问:护工?男的女的?
此护工要帮助顾深复健,他请的是一名年轻男性。
顾深如实报备,生怕曲岭惜吃味,只听曲岭惜哇哦一声:高不高、帅不帅,有照片吗?做护工这么累身材应该很好吧。
顾深:
他青筋乱跳,酸味冲天,咬牙切齿道:曲、岭、惜。
曲岭惜慢慢收回微笑,坐得离顾深远一些,他耷着眼皮,微微抬起:你是不是以为,你舍身救了我,我就得以身相随,和你共度余生?
顾深皱了皱眉头,我没有那么想。
他的确没那么想,车祸是意外,顾深没料到雅雅的父亲能这么疯,保护曲岭惜,也是他下意识的举动。完全没有想靠这点来博取曲岭惜好感和同情的意思。
曲岭惜:是吗?
顾深罕见地有点别扭,我沉睡这段时间,又梦到了我们的过去。我可能一时半会儿,没有转换过来。
曲岭惜笑道:那好巧。我也梦到了我们的过去呢。
顾深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
顾深哑着声问:你记起了多少?
全部?曲岭惜也不太清楚,我记起来我们是在一个圣诞夜认识的,还记得是我先见色起意追的你,也记起来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分手。还有我为什么会去凉城这些都记起来了。
说到这里,曲岭惜淡淡地笑了笑,说起来,我对我们之间的过去,可能要比你知道得还要深刻点。毕竟我在凉城独自等待的时光,这些你可都没参与吧。
顾深静静地注视着他。
曲岭惜开始秋后算账,他的语气颇有点阴阳怪气:原来我在凉城寄了好多封明信片啊。可你一封都没有回,果然郎心似铁,分手了就什么都不是。
你那时候就已经准备再也不和我来往了。他喃喃道,既然这样,何必等到四年后,再假装像个没事人一样接近我呢?
顾深看着他,缓缓说道:当时我没有收到你的明信片。
怎么可能。曲岭惜笑,我爸妈可是都收到了。我按着T家的主宅地址寄的,你怎么可能没收到?除非,你没有住在那里
曲岭惜回过味来,他纠结道:不是吧?你真没住在那里?
顾深道:我住在平安路235号。
谁想知道你真的住在哪里曲岭惜说到这里,发觉不对,这地址格外熟悉,我家?不对,我在B国租的公寓?那个问都没问清楚,就拍下订单的租客,是你?
顾深:嗯。
顾深:不是租客。那是我家,我现在仍然住在那里。
什么意思?曲岭惜有点听蒙了,不是啊。你回B国还住在那幢公寓吗?那只是个学生公寓啊,你现在身价那么高,住那里是不是太寒酸了点。
不寒酸。顾深笑笑,笑容却未达眼底,那是我住过最好的房子。顾深并未夸张。他出身贫民窟,住的都是一些廉租房,上大学后住着学校发放的学生宿舍。直到和曲岭惜谈恋爱,他才第一次住进那么好的房子。
在他心里,曲岭惜是神,是天使。
这种卑微到骨子里的念头,直到近期,依然没有任何消散。人都有雏鸟情节,顾深扒开鸟壳,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他的母亲,而是曲岭惜。
是曲岭惜,告诉他,什么是温暖的生活。
曲岭惜有点懂了。他讶异道:你买下它了?
嗯。顾深说,用我自己的钱买的。
顾深只是T家名义上的掌权人,他个人还投资了不少与他硕士专业相关的企业,这两年也积攒不少钱。
曲岭惜讶然,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实在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顾深这才缓缓道来:你的明信片,全被Abbt先生收在书房里,我一封没看到过。直到他三年前去世,我才得以打开。
但那时候,早就已经晚了。
Abbt先生就是顾深名义上的父亲,顾深已经不像四年前那样,用不敬的称谓称呼他,只是也从来没有用父亲形容过这位传奇人物。
至此后,顾深每年都会去凉城住一段时间,体会曲岭惜当时的心情。
他在姻缘树上找到了gu和Cherish的祝福帖,姻缘纸上原本写着:愿Gu先生能够永远喜欢Cherish。
是曲岭惜的字迹。
然而很快被书写者用力地划去,换成一句:愿曲岭惜和顾深都能和所爱之人相伴永生。
顾深当时想,这个愿望可能只有曲岭惜能够实现了。
那些年,顾深在凉城寻找过不少有关Cherish的踪迹。可惜,很淡,很少。他明知道本尊应该就在S市,可他并不敢去。
顾深害怕看到曲岭惜已经找到心爱之人、并且其乐融融,准备常伴此生的幸福场景。
他期盼着曲岭惜幸福,又害怕曲岭惜离开他,真的过得幸福。
曲岭惜好不容易找回记忆,良久才把顾深的信息消化完毕。他呐呐道:那你是故意的吗?故意在凉城接近我?
顾深盯着他,我说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曲岭惜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顾深含笑看他,那我就是故意接近你吧。
天知道,顾深那日真的是碰巧遇到高原反应的曲岭惜。接到那通求救电话,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镇定下来的。
直到他确定曲岭惜不认识他,他似是松了口气,也是真失落。
顾深语焉不详道:那时我是想放过你的。
曲岭惜:什么?
顾深笑:谁叫你找了一个什么鬼的替代品,成天在你身边转悠。
他心想,既然曲岭惜找了一个赝品,还声称是他表兄弟,顾芝忻早就和娘家人断了联系,他怎么能容忍一个不怎么样的赝品把曲岭惜就给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