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小人抓狂:我没说过,我真的没说过!
内心的呐喊一概被荀若素忽略。
陈槐月的记忆零零碎碎,很多东西记不清了,这木头小人又藏藏掖掖,荀若素问它不一定答,薛彤杀进来之前,她得到的讯息实在不多,勉强能猜出一二。
薛彤没有黄符为引,似乎也能察觉到木头小人的抓狂,她方才还板着脸,这会儿又挑眉将自己高高挂起,等着看荀若素的花样
超度亡魂有先决条件,多出一魂一魄不行,缺斤短两也不行。
陈槐月身上要是附着生魂强来,等同恶鬼杀人不说,也造不出灯盏,而这婴灵的状态不完整,也非是超度的好时机。
这两位全都执念深重,婴灵甚至是恶鬼,寻常方法难以成全,否则元戒不会惦记到薛彤的身上。
他与薛彤相交数年,为其看守佛堂长明灯,早就知道以薛彤的个性睚眦必报,此事解决之后一定会杀到方丈室,将自己的头都拧下来
元戒已经连夜上山砍荆条准备请罪了。
薛彤落在荀若素身上的目光不加掩饰,她那双桃花眼生来多情,稍稍有点情绪上的波动眼角就会泛出绯红,薛彤是个骗子,她的笑容不能信,就连眼角这点飞扬的红也不能信。
荀若素两句话说得木头小人手足无措,十分尴尬。
笼子里的婴灵方才还气鼓鼓的,这会儿又撇着嘴回过头来问,真的?
未成形的孩子实在有点不堪入目,比那简笔画似得木头小人也好不到哪儿去,荀若素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真的。
那那我就原谅他。婴灵不愧是天生地养的恶鬼,如此通情达理,单纯的令人发指。
木头小人已经放弃了挣扎。
陈槐月当日生下的孩子只有一个,否则槐树之下应该还有一具尸体,而木头小人是拢魂而造,同婴灵瓜分了一个人的三魂七魄。
六七个月的死胎离魂在外,原本就是不完整的,它若是未能成鬼,而是拿着引魂灯去跟自己的另一半汇合,当时做法之人,就能将三魂七魄都拢在木头小人的身上,未曾想这孩子死于腹中已经有了执念。
木头小人上的魂魄未经婴灵的痛苦,在陈槐月的呵护下,逐渐也有了意识,两方意识不相容,却又是完整的一个人,还都觉得自己惨遭抛弃。
外人的干预有限,只有身处其中的魂魄才能化解自己的仇怨。
荀若素功成身退,趁木头小人与婴灵儿女情长,述说相思之苦的时候,走到了薛彤身边。
迄今为止,薛彤穿得每件衣服都价值不菲,唯有身上这件惨遭毒手,除非薛彤愿意发扬缝缝补补又三年的优良美德,否则只能任它进垃圾箱。
看得出薛彤很喜欢这件衣服,所以到这会儿脸色还不好看,见荀若素过来也只是懒洋洋抬起眼皮子,几点了?
快到午夜了,荀若素指了指梳妆台前乖巧的陈槐月,先送她吧,滞留人间三十年的魂魄,功德可以全给你,抵得上十件裙子了。
你不要?薛彤还没见过这么大方的,指着功德吃饭的人,偶尔分赃不均打起来都属常事。
你是本体,我只是半身,吃喝不愁就行,不需要太大功德。荀若素的脚尖点地,指了指床板底下,生魂就够用了。
薛彤拿眼瞟过去,幸亏你是跟着我,就你这种混吃等死毫无积极性的员工,放社会上早饿死了。
荀若素没吱声,方才转念之中,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反驳薛彤,却又怕应了那句口舌之争,非胜不可,于是决定垂目敛色,装成哑巴。
薛彤看着小哑巴,忽然觉得有些冷清。
周末约朋友也能朝夕相处两天,自己与荀若素不过遇见二十四个小时,怎么就形成了习惯?
她因此显得更加气恼,压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走到陈槐月跟前,薛彤是个连恶鬼都能揍到嘤嘤嘤的大人物,这会儿杀气未加掩饰,陈槐月全身僵硬,连动都不敢动。
等等。荀若素忽然开口,打断了薛彤的读条。
薛彤给了她一个你好烦的眼神。
之前进入张越的灯盏我就觉得不妥,我们陷入他人回忆中,无法感知外界,如果有外人打扰甚至存心破坏怎么办?荀若素拿出两张黄符,她手上的血还在流,丝线太细,锋利如刀,这些伤口一时半刻愈合不了,未免浪费,大部分的纸符都以血临摹朱砂。
一张符燃尽,满屋子飞起金红色的蝴蝶,另一张则贴在薛彤的胸口,能驱鬼。
薛彤: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陈槐月早就已经死了,她的情况更为复杂,但对你来说应该轻车熟路,老板带新人,薛彤继续道,张越是轮回路走不了,需要引魂灯带路,她是执念深重,困在人世,难以自渡既然算出了情字,解开因果就行。
但这因果并非两句话几个字就能道尽,陈槐月整日迷茫昏昧,想要解开她的情结,还得进一次灯盏。
陈槐月执念所附之物就是木头小人,她与这孩子感情甚笃,木头小人粗糙到离奇的工艺又是出自元戒之手,她平生所爱已经皆在其中,薛彤指尖一勾,还真勾出了一盏纯白莲灯。
只是这盏莲灯十分脆弱,当中也无执念盘绕,倒似个半成品。
薛彤也觉得奇怪,不过任何形态的载体都不影响薛彤的发挥,这世上每一片树叶都各不相同,人又如何重复,陈槐月并非孤魂,她的执念复杂,有如生人的感情,爱恨皆在其中,难用一言蔽之。
薛彤手指一拢,虚空当中结金光以罩,她道,寄托陈槐月执念的东西应该不只一件,分散之后导致灯盏极薄,不管里外,都有可能碰坏灯盏有如人心,一旦崩毁,你我就会困在当中。
很危险,你要一起进去吗?
她微微笑着,眼角眯起,似天上一轮新月,既显得敞亮,又显得不怀好意。
薛彤,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荀若素伸出手,指腹在薛彤的眼尾处划过,你捉弄人的时候,会下意识眯起眼角?
这次轮到薛彤退后了一步,她的脸色刹那间有些苍白,荀若素指尖拂过的地方溅出一阵金色华光,她非得寸进尺之辈,指尖一让,将金色的光点接在掌心中
是一枚细小的卍字印。
薛彤嘶地撇过头,荀若素不是第一次碰她,却是第一次让她感觉火烧般的疼她眼尾指甲盖大的地方刹那间红丝交缠,而薛彤正在罗网之中。
荀若素半晌没有开口。
她见过恶鬼身上的因果线,方才惊鸿掠影,薛彤所缚恐怕还在恶鬼之上。
单一个情字成了执念,就能将陈槐月困于尘世三十余载,薛彤做错了什么,那些执念与因果像是束缚犯人的锁链,是被人责罚,还是她自愿扣锁?
鬼使神差,荀若素问了声,是因为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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