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抽出佩剑,似乎要亲自动手砍了由余将军,四周一片哗然。姬林一见这情况,心里先是欢心,因为祁太傅担心自己,那怒火中烧的眼神不是假的,说明自己可比铁板鱿鱼要重要得多,天子心中登时美滋滋的,仿佛食了蜜一般,比饴糖还要甜。
不过眼看着祁律真的抽剑要去砍由余,天子心里也有些哆嗦,赶紧一把抱住祁律,天子身材高大,祁律没有他这般高大魁梧,姬林手臂一拢,直接将祁律箍在自己怀里动弹不得。
姬林赶紧说:太傅,太傅快消消气。
祁律可不答应,当下便说:天子,您别拦着律,律今日就砍了这不知好歹的家伙。
太傅姬林哪敢松手,感觉到祁律在自己怀中挣扎,又劝慰说:太傅,寡人无事,只是稍微烫了一下子。
甚么无事?!祁律说:稍微烫了一下子也不行,天子的手背都红了,是了,大辟对这不知好歹的贼子都是轻的,需得烧一锅热油,给他退退皮!
姬林眼皮狂跳,死死抱住暴怒的祁太傅,说:太傅,你听寡人说,大局为重
于是圄犴中便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场面,一向冷静温和怕麻烦的祁太傅暴跳如雷,方才口口声声要大辟由余的天子则是一个劲儿的劝慰祁太傅,还箍住祁太傅,生怕一个不留神,祁太傅直接冲上去用剁肉馅的手法剁了由余。
一番折腾下来,天子可算是把祁律给劝住了,众人目瞪口呆,呆若木鸡,突然恍然大悟,是了,这绝对是祁太傅的计谋。方才天子在气头上,谁劝都不管用,一定要大辟了不知好歹的由余,凡太子才急匆匆去找祁律来劝慰。
祁太傅非但没有劝慰,竟然来了一个以进为退,如此一来,反而是天子自己劝慰了自己,冷静了下来。
众人俨然做了一道阅读理解,明白过来之时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心里不由啧啧称奇,心想着是了是了,绝对是这样,太傅便是太傅,怪不得太傅能从一介小吏平步青云,高升成为了天子太傅,没有两把刷子便是不行的。
于是连凡太子都多看了祁律两眼,心中暗暗惊叹,这太傅心思深沉如此,细腻又可怕,恐怕是个不能轻易招惹的主儿。
然
其实大家都想多了,祁律虽平日里鬼点子很多,的确很喜欢剑走偏锋的法子,但这次纯粹是大家做了阅读理解,自行脑补分析了太多。祁律当真是单纯的生气,毕竟在祁律心里,有两样东西是动不得的,可谓是祁太傅的逆鳞,那第一样就是祁太傅的美食,这第二样就是天子的美色。
天子那细皮嫩肉的,手被烫的通红一片,祁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单纯想要教训教训由余而已。
姬林冷静下来,说:太傅,寡人无事,当真没什么大碍,已然不疼了。
祁律反复检查了天子的手背,也慢慢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一看,众人都用一种钦佩的眼神盯着自己,祁律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被愤怒冲昏了头,对着天子的手背又看又吹的,好像有点失态,连忙咳嗽了一声,端出一副太傅的架子。
祁律说:由余,你冲撞天子,倘或再有下次,谁也救不得你。
由余眯着眼睛,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一群人围着自己闹腾,他稍微沉吟了一下,突然开口说:由余有些饿了,不知有甚么吃食可以给我食?
由余的话没头没尾的,众人一听却露出震惊的表情。前两日由余还宁死不吃东西,无论祁律端着香喷喷的大盘鸡来,还是超下饭的蜜汁叉烧肉来,由余看也不看一眼,而近日,赌约的第三天,由余竟然开口主动要吃饭。
祁律眯着眼睛去看由余,最后没好气的说:等着。
说罢,便与天子一道离开了圄犴。姬林还以为祁律离开之后,立刻就会去膳房给由余理膳,毕竟由余主动开口了,这说明由余的态度已经软化,最后一个节骨眼,只要拿捏的恰到好处,说不定可以直接拿下由余,解救齐国使团。
果然,出了圄犴之后,祁律便匆匆离开了,朝着膳房的方向,姬林看着祁太傅匆忙离开的背影,稍微有一点子的小失落,心想着难道刚才祁太傅那么担心自己,真的只是为了以进为退的劝谏自己?
姬林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这么小家子气,无论如何,祁太傅收揽由余也是为了自己,姬林觉得自己应该更加大度,更加成熟稳重一些。
姬林回到了屋舍坐下来,刚刚想要继续批看文书,便听到嘭一声,有人从外面闯了进来,都没敲门,定眼一看竟然是祁律。
天子有些吃惊,奇怪的看着祁律,说:太傅你这是?
祁律手里捧着一个木承槃,从外面匆匆进来,承槃上都是东西,大瓶子小罐子,手臂下面还夹着不少东西,连夹带抱的跑了进来,根本没有多余的手敲门,赶紧踢门进来的。
而祁律承槃中的东西,不是日常的美味儿,竟然是大大小小的药罐子!
祁律将承槃一股脑放在案几上,上面的药罐子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看的天子直发懵,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坐在案几上奇怪的看着祁律。
祁律立刻说:天子,快来上药。
上药?姬林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恍然大悟,原方才祁律急匆匆离开,根本不是去膳房,虽然的确是膳房的方向,但去的是药庐,没一会子抱来这么多药罐子。
祁律也不懂得医术,直接席卷了药庐,能拿的全都拿来了,姬林坐过去,看了看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药罐子,心情瞬间大好,原太傅果然最爱见寡人。
姬林笑眯眯的浏览着那些药罐子,突然挑唇一笑,食指中指一夹,从中间提出一个小瓶子,笑着说:太傅,你怎么把这种药都拿来了?
祁律不懂医术,只要是成药,全都拿来了。药瓶子上虽然刻着药名,但很多都是生僻字,曲里拐弯的,祁律也看不懂。
祁律迷茫的说:这是甚么药?
天子笑起来,说:寡人可不吃这药,倘或寡人吃了,太傅更该哭鼻子了。
祁律一愣,起初没听懂,但听着天子那得意的言辞,看着天子那阴测测的笑容,突然醒悟过来,想必不是甚么正经的药!
就听天子又说:太傅倒是可以适当食一些,强身健体,壮阳补气,免得每次都体力不支。
祁太傅感觉自己被羞辱了,羞辱他的对象还是当朝天子,如果想要报复回去,只能以下犯上!
祁律暗搓搓的咬牙切齿,终有一天,自己绝对可以达成以下犯上的宏伟目标。
他心里虽然暗搓搓的,却说:快过来,给你上药。
祁律小心翼翼的给姬林的手背上了药,因为是烫伤,所以不能包扎,要通风才好,幸而现在是冬天,烫伤好的比较快。
姬林伸着手,一脸享受的模样,托着自己腮帮子,支着头盯着祁律,低声笑着说:太傅好温柔。
祁律还在心里描绘自己以下犯上的伟大蓝图,登时不可抑制的脑补了自己以下犯上之时,俊美的天子一副小奶狗的模样对自己说太傅好温柔,祁律脑袋一麻,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梦想。
祁律咳嗽了一声,把自己飞走的神识拽回来,说:天子没事去圄犴做什么?
姬林还托着自己的面颊,支着头看着祁律,听到祁律这么说,眼神突然有些落寞,如果他头顶上有耳朵,一定会耷拉下来,好像一只做错事的大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