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腊月各国都会举办围猎,围猎也是演兵的一种,声势越是浩大,气势越是十足,便越是能彰显大国的国威。
如今天气已经寒冷,正好进入了围猎的腊月,如果郑伯寤生能邀请众人参加围猎,彰显国威,那么哪个使臣还敢背地里嚼舌头根子?还不全都管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多说一句话么。
郑伯寤生一听,也有道理,点了点头,说:这倒是个法子,邀请天子围猎之事,便交与你了。
祭仲说:请君上放心,仲定不辱命。
郑伯寤生叹了口气,复又揉着自己的额角,说:一个个都没有半点子眼力见,若都像祭卿这般可心,孤不知能少操多少烦心。
祭仲微微一笑,上前跪坐在软席边上,替郑伯寤生轻揉额角,缓解头疾,半真半假的笑着说:若咱们郑国的满朝大夫都能替君上分忧,那仲岂非没有用武之地了?
姬林坐在寝殿里等着,祁律去了膳房,说是自有法子得知胎记的秘密。姬林等了一会子,不是很放心,毕竟太子诸儿三番两次构陷祁律,又是陷害祁律与齐国国女有染,又是想要给祁律下毒的,说明这胎记是个大问题。
天子反复思量,最终还是站起来,刚要追着祁律往膳房而去,哪知道由余突然走进殿中,拱手说:天子,公孙无知醒了。
那日公孙无知中毒,浑浑噩噩的醒过一次,但很快就昏睡过去,一直没有醒来,就这么过了几日,凡太子说不碍事儿,是因着公孙无知身子骨儿素来不好,毒素霸道了一些,才会让公孙无知一直昏睡不醒。
公孙无知终于醒了过来,他哪里知道自己错过了一场好戏,不过这场好戏,乃是他亲姐姐和政敌太子诸儿之间的纠葛,也不知道公孙无知听了会有甚么感慨。
姬林觉得,公孙无知若是知道太子诸儿祸祸了他亲姐姐,外带着把寺人孟阳安插在自己身边做细作的仇恨,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恐怕太子诸儿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天子一想到这里,唇边不由露出一抹笑容,是了,不能让太子诸儿的日子好过,三分两次构陷祁太傅,他的日子又怎么可以好过?
天子想到这里,便说:走,随寡人去探看探看齐公孙。
姬林干脆不去膳房了,而是往公孙无知下榻休养的殿中探看。姬林还没走进殿中,恨不能隔着八丈远,就听到了公孙无知的声音。
孟阳,本公孙口渴!快端水来!
太冷了,公孙我还病着,你便给我饮这么冷的水?你按得什么心?!
呸呸,太烫了,你想烫死公孙么?笨手笨脚的,叫你干甚么行?
姬林挑了挑眉,一撩宽大的衣摆迈进殿中,说:看来寡人是白白担心齐公孙了,齐公孙这才堪堪醒来,便精神的紧。
公孙无知因着得知孟阳乃是太子诸儿安插而来的细作,按照他那不吃亏的性子,肚子里一窝的火气,这刚一醒过来,自然要撒撒火了。
公孙无知看到姬林,赶紧作礼,姬林摆摆手,说:作礼便不必了,公孙有伤在身,好生养伤罢。
公孙无知谢过,似乎想起了什么,说:是了,无知听孟阳说,天子与祁太傅在打听胎记之事。
姬林没想到从公孙无知口中也听说了胎记的事情,眸子微微一动,便说:难不成齐公孙也知祁太傅的胎记之事?
公孙无知挠了挠后脑勺,说:回天子,其实无知也不知情,不过
公孙无知来了一个大喘气儿,又说:不过这胎记好生眼熟,无知依稀记得,寡君好像也有一个相似的胎记
公孙无知口中的寡君,是对自家国君的谦称,意思就是说齐侯禄甫也有一个类似的胎记。
姬林一听,登时皱起眉来,说:齐侯?
郑宫膳房之中。
太傅饶命啊,饶命!我说!我说,小人说!太子诸儿的从者满头都是冷汗,又不敢使劲张嘴,生怕一张嘴,祝聃将军就会把滚烫的粥水灌进自己的嘴巴里。
祁律淡淡一笑,心里琢磨着,也是春秋时期的人比较单纯,还没有那么多劳什子的酷刑,因此如今这个时代的人,都逃不过自己这理膳之酷刑,十足好用,而且屡试不爽。
祁律故意板着脸,架着官威,沉声说:说!
从者不敢犹豫,立刻说:胎记,胎记其实是其实是红色的纹墨!
祁律皱眉,说:纹墨?
从者连连点头,说:据小臣所知,这并非是胎记,而是而是红色的纹墨,齐国的国君与公子仲年各有一处同样的红色纹墨,与太傅您身上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倘或小臣猜的无错,祁太傅您怕是怕是齐国先公之子,齐国国君之弟,当今的齐国公子啊!
第111章公子律!
姬林走到膳房门口,正巧就听到太子诸儿的从者大喊着齐国公子,姬林心中咯噔一声,登时沉着脸,大步跨入膳房。
天子突然来到膳房,膳夫们瞬间跪了一地,祁律也有些吃惊,然,这些天子都管不得了,立刻走到那从者面前,居高临下的冷声说:你说甚么?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小臣不敢撒谎,在天子与祁太傅面前,怎敢口吐狂言啊!句句属实,半个字都没有撒谎啊!从者连连磕头,说:小臣说的都是真的,太子之所以如此针对祁太傅,就是因着怕祁太傅动摇了太子齐国储君的地位,因为因为祁太傅乃是齐公之弟,堂堂齐国公子律!
祁律自己也想象了很多种,例如身体的原主儿和太子诸儿有仇等等,但从没想过,原自己还有一层贵族身份,这身后的胎记,竟然是认亲的纹墨。
在当时,中原地区几乎是不纹墨的,不过也有例外,比如凡太子肩上的家徽,凡国常年和山戎人打交道,两边的文化碰撞,自然也有一些融合。而祁律的真实身份乃是齐国的贵胄公族,齐国地处沿海,在当时乃是东夷国家,也有自己的齐文化。
如果正如从者所说,祁律真的是齐国先公的儿子,齐侯禄甫的弟弟,夷仲年的弟弟,那他就是公孙无知和太子诸儿的叔叔,也是未来春秋五霸之首齐桓公的小叔叔。那么,祁律也是拥有齐国继承权的。如今的太子诸儿已经如履薄冰,要建树没建树,要颜值没颜值,一个公孙无知已经够他熬心的,若是再蹦出一个公子律,太子诸儿以后的日子,怕更是如履薄冰,这么算起来,太子诸儿想要杀掉祁律一劳永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十足的合情合理
祁律熬好了肉松粥,端着粥水进了寝殿,送到天子的面子。白花花的粥水还冒着热气,金黄色的肉松看起来又干松,又可口,一股子肉香味不断的蒸腾而出,这两样吃食若是平日里摆在天子面前,天子绝对当仁不让的先食为敬,然,今日
姬林抱臂坐在席上,眯着眼目,沉着脸,看着那吃食也没甚么胃口,好似闹脾性,跟谁赌气一般。
祁律奇怪的说:天子,这是律新做的肉松粥,将这金黄的肉松洒在浓稠的粥水上,冬日食了,又暖胃又可口,天子为何不尝尝?可是不和胃口?不喜欢?
天子又低头看了一眼肉松粥,不过他的脸面还是沉着,阴沉沉的,就好像冬日的阴天,凝聚着一层阴云,那表情又像是小狗子闹别扭,一脸宝宝要人哄的模样。
天子沉吟了半响,才说:太傅乃是齐国公族,可会跟着齐国使团,回到齐国去?
祁律一听,恍然大悟,原是因着这个事儿天子在和自己闹别扭呢,若是天子不说,祁律当真很难猜透,毕竟他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