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便没有强求,说:自然。
大司徒安排了天子和国君们在馆舍下榻,晚间进入齐国宫殿,观摩齐国新君的即位典礼。
大司徒恭送天子进入馆舍,等天子走远,弯成一张弓的身子这才慢慢直起来,嗓子里发出嗬嗬的沙哑笑声,好像在磨老树皮,颤悠悠的说:天子想要和老敝人斗,还嫩了些,再等几年罢!
国仲还扶着授业恩师大司徒,听到大司徒的话,奇怪的侧头去看大司徒。
姬林按照约定,进入馆舍下榻,准备去与祁律汇合。立刻让人去打听祁律的消息,公孙无知自告奋勇,毕竟如今已经进入了临淄城,这里可是公孙无知的天下,他有很多人脉。
公孙无知急匆匆去打听,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姬林便听到吱呀一声,有人匆匆撞门进来,姬林欢喜的抬头去看,还以为是祁律来与他们汇合了,定眼一看,却是早些离开的公孙无知。
公孙无知一头大汗,就连一向镇定的孟阳的脸色也不好看,而他们身后并没有跟着祁律,就连祁律人影儿也不见。
姬林心窍咯噔一声,连忙说:齐公呢?
公孙无知震惊的说:君上、君上不见了!
不见了?姬林厉声说:甚么叫不见了?!
公孙无知手足无措,一脸茫然,仿佛得了失语症,一时间竟说不清楚,还是孟阳镇定,说:回天子的话,小臣在临淄城中,并未有发现君上的踪迹。
姬林眉头锁死,形成了一个川字,说:齐公不是早些已经于北门进入临淄城了么?为何会不见踪迹?你们去寻了高傒不曾?
公孙无知连声说:寻了!寻了!但是但是高傒在宫里,亲随说一大早进宫去了,见不到人!
姬林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鱼肉,没有戒心的天子了,祁律的法子万无一失,还有天子和诸位诸侯开路,如果有问题,那么只可能是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姬林嗓音沙哑,沉声说:高、傒!
公孙无知此人虽不适合宫廷争斗,性子还作天作地不吃亏,但他并不傻,反而精明的厉害,也正是因着公孙无知精明,齐侯禄甫才会宠爱公孙无知。
公孙无知如今听姬林一说高傒二字,登时心头一颤,恍然说:高傒出卖了君上?糟了
他们的计策其实很简单,如果有问题,那问题一定出在高傒身上,都没有第二个人选。
祁律一早进了北门,随即消失得无踪无影,而就是这么巧,高傒一早进宫去了,便没有再出宫,公孙无知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无法大张旗鼓的进宫去寻高傒,如此一来,高傒便可以遁走。
现在公孙无知慌乱地说:现在可如何是好?君上岂不是羊入虎口?怪不得大司徒那个老小儿如此镇定,怕是早就和高傒那贼子联手了!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把君上亲自送到了大司徒和诸儿手中那那晚上的即位典礼
如果祁律不出现,即位典礼便是给诸儿做了嫁衣,大司徒一定会拥戴诸儿成为齐国国君。诸儿乃是齐侯禄甫钦定的太子,虽然品行不佳,还闹出过丑闻,但的的确确是太子,又是长子。
姬林听着公孙无知的话,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差,嘭!!一声,狠狠将案几踢翻出去,几乎是怒吼着:找!!!去给寡人找,便是把临淄城翻个底儿朝天,掘地三尺,也要把齐公给寡人找出来!
时辰一点点过去,眼看着黄昏将近,马上便是齐国新君的即位大典了。
此次即位大典,几乎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只是天子亲临,鲁国的国君,卫国的国君,还有郑国和莒国的国君,都会亲自参加,可谓是万众瞩目。
然
就是在这万众瞩目之下,祁律却不翼而飞,怎么也找不到人。
公孙无知脸色煞白,声音沙哑的说:天子,齐公的寺人来请了,说是说是新君的即位大典马上便要开始了,请天子进宫观礼。
姬林的脸色铁青,眯了眯眼睛,一双眼眸弥漫着血丝,没有回答,反而抛出一个问题,说:还没有找到齐公么?
还没有找到祁律
公孙无知不说话,姬林也明白,还未有找到。
姬林长身而起,沉声说:继续去找,寡人这就进宫,拖住即位典礼,务必要把齐公给寡人带过来!
天子甩下这句话,拖着黑色的长袍,很快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辎车,奢华的辎车咕噜噜的往齐国宫殿而去。
天色黄昏,即位大典马上便要开始,天子与诸位国君全都鉴临,在席位上安坐下来。
郑伯寤生稍微来得有些晚,走入席间之时,便发现天子的脸色不是很好,转头看了一眼祭仲,说:发生了何事?
祭仲附身在郑伯寤生耳畔,低声说:回君上
郑伯寤生听着祭仲的耳语,稍微眯了眯眼睛,随即唇角挑起一丝丝耐人寻味的笑容,说:看来,今日注定有趣儿的紧呢。
祭仲似乎在等郑伯寤生发话,说:君上?
郑伯寤生抬起手来,微微摆了摆,说:静观其变。
大典如期举行,大司徒身为上卿大夫,步入大殿之中,身后跟着他的得意门生国仲,而国仲之后,竟然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面像清秀,身材高挑,透露着一股文人之姿,还有一股子孤高与清冷,一看便不是好相与之人,但那年轻人的面容长相极为出彩。
高傒!公孙无知差点一下子蹦起来,指着跟在大司徒身后的年轻人,狠狠地说:高傒!是他!
高傒跟随着大司徒走出来,这场面不用再多说了,已经坐实了天子的猜测,高傒便是出卖祁律之人,毋庸置疑。
高傒走出来,脸色还是那样清高孤冷,因着大殿内十足安静,公孙无知那一声愤恨的低吼,高傒听得是一清二楚,他回过头来,淡淡的扫了一眼公孙无知。
高傒是刚走进大殿的,还没来得及坐下来,而公孙无知已经坐在席间,这年头是没有椅子的,都是坐在席子上,因此公孙无知比高傒矮了许多,高傒那眼神本就让人有一种盛气凌人的错觉,如今从高处俯视着公孙无知,这种错觉被无限放大了起来,配合着高傒唇角浅浅的笑容,像极了嘲讽。
公孙无知脑袋一热,差点冲起来,孟阳一把按住公孙无知的肩膀,低声说:公孙,大局为重!
如今撕开脸皮,高傒也没甚么损失,反而可以一推不认账,公孙无知则会成为跳梁小丑,还会让诸侯和观礼者们知道祁律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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