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怪秦尔忘记拜托林衍帮忙换上导尿管,就算他真的记得并且真的开口求助了,林衍也是不可能答应他的。尿////路感染是高位截瘫的并发症之一,不够重视,护理不当,就可能引发肾脏损伤,复健多年建立的排尿反射也可能功亏一篑,在痊愈以前,导尿管都不可能再用。
额头发着热,呼吸道也一直刺痒着,咽喉干涩,秦尔却无力咳嗽。在校园里若无其事地生生捱了一个多小时,秦尔连抬臂操纵轮椅的力气都没有了。
吸取了几天前的教训,转乘之前,林衍耐心地为秦尔做了全身按摩,放松了每一寸肌肉,所幸,痉挛并没有再次来袭。
喝了几口粥,简单冲洗一番,秦尔就被林衍抱上了床。没有再为他包上纸尿裤,林衍只在秦尔的睡裤里垫了一层纸尿片。
困倦地陷在被窝里,秦尔神色恹恹地半阖着眼,林衍坐在床脚,为他按摩脚底。
病中出门尤为疲倦,痉挛难得地没有找上门来,上半身的疼痛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还未九点,秦尔就迷迷糊糊地要睡过去。
困了就睡吧。
低声安抚。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林衍关了房内大灯,只留下那盏小台灯。
林哥,帮我拿一下手机吧。
脑袋蹭了蹭床,秦尔蹙着眉又挣扎着睁开眼睛。不知道亮仔的伤腿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晚上的班聚亮仔玩得开不开心,想到钱途亮在赛场上奔跑的背影,想到钱途亮仰脖喝下脉动的模样,秦尔的唇角就不自觉地扬起。他想亮仔了,他就想联系亮仔,他就想和钱途亮说说话,即使只说一句话,即使只是问一句,只是确认亮仔是否安全到家了也行。
被想念的人,正好也在想念着他。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亮仔在一个小时前发送了一条消息。
林哥,等等!
焦急出声,秦尔叫住了走到房门边的林衍。他手肘撑着床垫,双肩耸动,带动着上半身在被窝里扭动着。
屋内昏黄的灯光,远没有秦尔的眼光明亮。
不再是含蓄的弧度,秦尔的唇角高高扬起,连好看的眉眼都被带上了愉悦的弯度。
抿了抿上唇,他说,
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去接亮仔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亮仔:老攻病了,心疼子。
(开始粗长啦开始粗长啦!这几章都会粗长der~)
第33章33
明天就是周六,班主任又不在,难得的放松时刻,当然要疯玩一番。班级里几个生日靠前,已满十八岁的男生找服务员要了一箱啤酒。玻璃瓶在桌间传着,少男少女们都偷偷尝了一些。
作为校运会的班级大功臣,钱途亮被几位班委敬着多喝了几杯。他并不是滴酒不沾的三好学生,钱爸钱妈在这方面管得也不严,春节期间的家庭聚餐上,还会允许儿子一起喝酒。因此,钱途亮的酒量不错,几瓶啤酒下肚,既不上脸,又不头晕,只是呼吸间带了些酒气。
接到秦尔的电话时,同学们喝得正嗨,几个贪玩的男生还嚷嚷着要去网吧。钱途亮对着手机屏幕愣了几秒,心脏砰砰地跳,清了清嗓子,才抖着手接通了。
他当然没好意思让林衍来接,他也不放心林衍出门,把秦尔一个人扔在家里。哄骗着告诉秦尔有黄浩宇可以送自己,挂了电话,和同学们打了招呼,钱途亮披了外套就往外赶。
从快车上下来,钱途亮拽了拽外套下摆,拖着右腿往里走。
晃晃悠悠地,在公寓楼下的便利店买了条口香糖一顿猛嚼,对着手掌哈气,直到薄荷味冲淡了麦芽的酸味,钱途亮才拐进了电梯间。
林衍打开防盗门,往后退了几步,让钱途亮进门,给他指了指地上的深咖色棉拖。
嘘。关上门,林衍示意钱途亮先不要出声,凑近他耳边,把音量放到最低,小尔这几天被痉挛折腾病了,一直发着烧,下午出了趟门,回来后一直不太舒服。
干瞪着眼,钱途亮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声。脑中回放着下午秦尔苍白着一张脸操纵轮椅陪跑和颤颤巍巍地举着脉动递给他的画面,钱途亮一路猛跳的心脏被唰地扎了一下,那团许久未灭的火还在燃烧着,呛得他鼻腔发酸。
你呢?腿怎么样了?恢复正常的音量,林衍指了指钱途亮的右腿,听小尔说,你腿还疼着呢?
林衍弯腰揪住钱途亮的裤腿就要往上撸,我看看,给你推一推?
啊!不用了。往后躲了躲,钱途亮阻止了林衍的动作,不用麻烦了,林哥。
右小腿的疼痛并不是难以忍受,腿疼只是为了来秦尔家抛出的借口。想到秦尔拖着重残的病体强撑着到学校为他加油,钱途亮就为自己找的这个破借口而羞愧。
那你进去吧,他在里面。直起身子,林衍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转头朝主卧努了努嘴,抱着双臂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
一晚上都期待着见到秦尔,思念都快把他逼疯了。靠近房门,钱途亮却踟蹰着放慢了脚步,这种感觉,大概和近乡情怯类似。
亮仔!
望着房门口的钱途亮,秦尔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他的声音不大,兴致却很高。他被一圈软枕包围着,平躺在床上,后颈垫了一个小小的护颈枕,把他的脑袋稍微抬高了一些。秦尔的身上盖着那天为钱途亮准备的那床浅蓝色棉被,被角密不透风地一直掩到了肩膀处。
近一个月前,怯懦的钱途亮就是从这间卧室逃出去的。四周后,再一次踏入房门,依旧昏黄的台灯,依旧未变的棉被,依旧温柔的嗓音,依旧含笑的眼眸,却灼得钱途亮眼眶发热。
进来坐。秦尔尽力扬着脖颈,掩在被窝下的上半身微微挣动着,却始终无法撑着坐起来,亮仔慢点走,小心腿。
没有关上房门,钱途亮就这么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绕到远离房门的床侧,脱了棉拖抱着腿坐下。
怎么了吗?
下午见面时明明不是这样的,夺了冠的少年神采奕奕、笑容满面,怎么一到他家,又变成这幅蔫蔫的模样呢?
是腿疼得厉害吗?是班聚玩得不开心?
对于钱途亮突然的借宿请求,秦尔是惊喜的,惊喜过后,又有些疑惑,上一次,亮仔分明是不愿意留宿他家的。排除了一圈,少年意外求收留的原因,只剩下一个。
努力揣测着少年的心思,想到少年的那条消息,秦尔小心翼翼地发问,是跟爸妈闹不愉快了吗?
猛力摇了摇头,少年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抬眼望向秦尔时,钱途亮的眼里闪着水光,像一条乞求主人怜爱的巨型犬。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突如其来的问句把秦尔搞懵了。
唇角的弧度有些僵硬,长睫微颤,抿了抿唇,他才开口作答,因为亮仔也对我很好,因为亮仔值得。
眉头紧锁,少年再次摇了摇头。不是,这不是他要的答案。那个问题在脑子里绕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忍不住从嘴里溜出来。这个问题,还是得要他自己亲口问,你...你和熊大...还在一起吗?
啊?少年的问题来得一个比一个意外,秦尔偏头望着他,满面疑惑,熊大?你怎么知道的?
印象中,上一次谈及初恋,他并没有说出熊戴祺的名字。
就...就...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背后议论同学八卦并不是什么好行为,钱途亮想替凌诗蓓保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少年不依不饶,秦尔也只能耐心地如实回答,我上次说了,我们从没有在一起过。
从没在一起过?是啊!上次秦尔就是这样说的。可是,可是那个情侣名呢?怎么解释?凌诗蓓可说他们秀恩爱秀得全班皆知呢!
那你为什么没改昵称?少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窄窄的双眼皮都被撑宽了。
秦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昵称竟然一直没换,还是几年前熊戴祺特意改的那一个。
也不知道小亮仔是从哪听来了这一段,秦尔蹙着眉略微无奈地笑着,这真是忘了改了,我很少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