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靠近 恰一口奶糕 2468 字 2023-08-28

不许哭!

不许哭!!

不许哭!!!

撩开薄薄的衣料,冰冷的右掌握上了纤细的左腕。拇指指腹顺着左掌根缓慢上移,滑过单薄的肌腱,抚过每一道疤痕。

这每一道都已止血,都已结痂,都已愈合。

可惜呀,时间并非万能的愈合剂。

这每一道,都是他懦弱逃离、间接伤害的证据。

时间能抹去秦尔身上的伤疤吗?不能。

在熊戴祺的腕上,在扭曲丑陋的伤痕下,淌着的,是秦尔的血。

流泪是受害者的权力,作为加害人,他怎么能哭?他根本没资格哭。

在坏情绪面前,熊戴祺依旧不堪一击。阴影在胸腔肆意弥漫,恼人的郁再次侵袭。

追赶,追赶,在那场意外之前,在他和秦尔互通心意之前,他也是这样执意追赶着。

人,还是这两个人。只不过,秦尔的背影不再挺拔。只不过,熊戴祺自己早已破败不堪。

连外套都来不及穿,熊戴祺匆忙追赶,才从服务员手里抢到了轮椅把手。

抢到了,又如何呢?

站在餐厅门口,站在夜幕中,站在寒风里,他还是噙着泪,开不了口。

你进去吧。

打破沉默的永远是秦尔。他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他的眼神却极其吝啬,只匆匆一瞥,不肯施舍更多。

外面冷。

关心的外壳裹不住敷衍驱赶的内核。

过分敏锐是熊戴祺的缺点,秦尔的语意,他完全懂。

松开左腕,抬起右臂,曲起的指节迅速蹭过眼角,擦去将落的泪,熊戴祺咧嘴,灿烂一笑,没事。主人送客,天经地义嘛!

无论这抹笑是否发自内心,秦尔都不可否认,熊戴祺的笑还是那么漂亮。娇嫩的花被雨无情地冲刷,掉了花瓣,弯了花茎,奄奄一息,却仍未凋零。此刻的熊戴祺,比以往更漂亮。

过分逃避是依然在意的表现。点点头,秦尔不再劝阻,只一言不发地望着不远处的木街亭。

常有重重乌云遮蔽,活跃的本性却并不安分。无论何时,熊戴祺都厌恶冷场,和秦尔在一起时更甚。

精挑细选,熊戴祺捡了个自认温馨的话题,欸?你弟弟叫什么?

秦予。

秦yu...把这个音重复念了一遍,很快,熊戴祺就确定了正确答案,秦予。

秦尔,尔,你。

秦予,予,我。

是这对兄弟的名字。

秦予多大了?眉眼弯弯,这一笑是发自内心的。

这是俩人见面以来第一次自然对视。一高一低,一站一坐,四目相对,皆是笑意。

下个月就满两周岁了。

车胎爆了就该上备胎。儿子瘫了就该生二胎。这个众所周知的常识,秦爸秦妈却如何都想不明白。非得要秦尔这个报废的一胎一再恳求,他们才肯含泪答应。

孩童的成长离不开亲情的浇灌。瘫废不能作为争宠的借口,秦尔不愿因这具瘫体从父母那儿抢走丁点本该属于秦予的关爱。出院以后,他不顾反对,毅然搬离,自立门户。

怀抱,陪伴,他给不起。他能做的,就是离开。这或许,就是他这个高位截瘫病人作为哥哥,能送给秦予最好的礼物。

时间过得真快。

似感叹,似呢喃。熊戴祺低头,瞟见秦尔的发顶。从前,除非秦尔坐着做题,除非秦尔主动示弱低头,除非他闹淘气,故意跳上秦尔的背,否则,以他的身高,绝不可能看见秦尔的头顶。如今,他和秦尔间却差了近四十厘米的高度,却隔了近三年的时间。

路灯昏黄,把路人的影拉得细细长长。与他人的悠闲漫步不同,有一条影正快速朝这处奔着。

摆着臂,迈着步,喘着气,秦尔的阿拉斯加犬来了。

既得不到,那便助他幸福。

没错,是助。这场同学聚会全程由凌诗蓓为钱途亮进行文字直播。

钱途亮早就知道,那场酸涩初恋的另一位男主是位相貌出众的少年。

眼见,却更为惊艳。

夜色中,路灯下,店门前。熊戴祺清丽隽秀,秦尔清俊沉稳,他们俩是那样般配。

破镜重圆的戏码总不乏观众。历经磨难的爱情总格外动人。

可,那又如何?

先出现的是熊戴祺,先逃跑的也是熊戴祺。那场初恋已经够苦了,秦尔的身心已经够伤了。那样的疼,钱途亮绝不会让秦尔再尝一次。

圆镜碎了,就是碎了。即使修补顺利,即使完整无缺,他也要重新踩碎。

与秦尔相恋的,只能是他。

亮仔。

细瘦的左臂离开了扶手,戴着助力手套的左掌悬在半空,朝着钱途亮的方向左右摇晃。

钱途亮就是那抹温和微笑的专属助燃剂。笑意终于肆意绽放,一路亮到了秦尔眸底。

这一刻,熊戴祺确定,秦尔真的一点都没变。秦尔的性格依然温柔,秦尔的笑容依然暖和。只不过,拥有这些美好的主人不再是他。

听见召唤,阿拉斯加犬抬步,行至轮椅前站定。

伸手探颈,钱途亮取下胡乱缠绕的黑色羊毛围巾,弯着腰,把那条围巾在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上一圈一圈地仔细缠好。

呼吸交织,白雾弥漫。黑亮的眼对上了深幽的眸,钱途亮皱眉,小声嘟囔,冷不冷啊?

句末的拖拍是狗狗不满的表现。这句话是询问,也是抱怨。

不答反笑。深色的眸暖似温泉,咕噜咕噜地,往外散着微甜的水汽。绵软无力的掌搭上浅麦色的大手,蜷曲的指节划过平坦的手背,冰凉的手指悄悄地揉顺了稍稍炸起的小狗毛。

三是最别扭的数字。

身份一目了然。姓名早已知晓。假惺惺的寒暄是没有必要的客套。静默无言,相互打量间,钱途亮冷着脸,挺直腰背。

在身高方面,钱途亮占有绝对优势。下巴略收,微向下斜睨着熊戴祺,钱途亮极其幼稚地在计分板上为自己加了一分。

身高能弥补颜值造成的差距吗?这答案只有秦尔能给。

你进去吧。微微偏颌,扫了熊戴祺一眼,秦尔即刻回头,望向钱途亮,我们走了。

你是你。

我和他是我们。

语言,阵营,甚至眼神,秦尔都划分得清清楚楚。答案不言而喻。

主人的偏爱是最好的赏赐。被占有欲和胜负欲激起的醋意荡然无存,忠心护主的阿拉斯加犬绕至椅后,握着把手,把轮椅推离熊戴祺身侧。

体面是最后的保护色。

曾为他舒展的宽阔肩背被他的失足拖累,曾为他张开的结实臂膀被他的失足搞废。始终铭记自己犯下的错,心再疼,鼻再酸,熊戴祺也不会死缠烂打。

秦尔的手虚握着拳,搁在腿上,软蜷的手指轻攥着钱途亮的围巾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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