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有一块布满青苔的破砖石,压着小猫的脑袋。小猫始终埋头,携着满身污泥,一步一挪地走在俞鑫楠身前。
步行道的尽头有一级十五厘米的立缘石。
小猫不是第一次尝试独立下阶,俞鑫楠却仍是不放心地紧跟着,伸着臂,做好随时搀扶的准备。
重心左移,右脚悬空,甩着髋,贺闻佳把右腿先抖下阶。右膝锁不牢,小腿松垮垮地向后伸,废足内翻着,右侧的鞋帮先落了地。左膝微曲,贺闻佳放低重心,抬髋摆臂,似挖掘机的机械臂,细长的右腿被再次抬起,左脚掌蹭地,反复调整角度,右脚挂鞋,软绵绵地晃着。肩膀□□,缓缓松劲,右脚终于被贺闻佳平稳地摆在了地上。
瘫软的右侧肢体是无法让人完全信任的,每一次的重心右移,都是双侧肢体的一场博弈。力量渐移,注入右侧,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似是自我欺瞒,贺闻佳屏息凝气,还不等右腿完全杵直,就抬起左腿,果断又迅速地下迈。
他的安全感全来自于左腿。左脚着地,双肩泄劲,贺闻佳偷偷地舒了一口气。
俞鑫楠的大掌还举在他的身侧,贺闻佳庆幸,这一次他没有再麻烦他。
佳佳!
先是从保安室里探出一个头,接着,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白底碎花的家居服,枣红色的短款棉服,女人的个头不算矮,却很瘦,疏于保养的脸上,满是岁月磨练的痕迹。
仰着头,她的目光越过贺闻佳,放在了俞鑫楠身上。
这位,是贺闻佳的母亲,罗老师。
不敢拂了长辈的面儿,俞鑫楠被请进了那间位于一楼的小房屋。不敢直接张望,他只用眼角余光瞄着屋内的布置。
该给小猫取个名字。
叫什么呢?
叫小破吧,好不好?
没错,破,就是破。
陈旧昏暗的书店,简朴客稀的摊点,年久失修的小区,小猫的生存环境就是破的。
破小区里的房子自然也是破的。两室一厅的房,不足八十平。没有独卫,没有淋浴间,也没有餐厅。沙发早已开裂破损,暗红色的皮革上刻着吐露黄棉的灰色裂痕。沙发前方,本该放置茶几的空间被折叠木桌和塑料高脚凳填满,这里,就是这对母子的用餐区域。老式电视许久未开,立在墙边的木质矮桌上,四四方方的机身被墨绿色的绒布罩着,倒像个待拆的精致古董。
最小号的炖盅碗里盛着山药排骨汤。排骨酥烂,山药绵软,胡萝卜清甜,又浓又白的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
这一碗,是贺母为贺闻佳准备的。就一小盅,就一人份。
此刻,却置于贺闻佳对面,置于俞鑫楠面前。
客人的推辞是无法生效的,主人的热情是无法拒绝的。
高血压患者不宜食盐,这碗汤并没有没有盐和味精的润味,却仍暖香可口,是驱赶寒意的小暖炉。瓷白的勺搅动着汤汁,荡出乳白色的漩涡,俞鑫楠一言不发地往嘴里送汤。
卷毛乱糟糟的,小猫乖顺地低着头,左手捧杯,小口小口地饮着无糖奶。
来,小楠,吃饼干。
餐桌旁仅有两只塑料凳,把圆形铁盒搁在桌上,贺母又转身,在沙发上坐下。
贺家从不备甜味零食,这盒进口的曲奇饼干是市三中校方为教师发放的中秋节礼物。几个月了,今晚它才轮到拆封。
轻轻一推,铁盒就从这一边划到了贺闻佳那侧,小师叔吃。
曲奇饼上撒了满满的一层白糖,一定是又香又甜的。
俞鑫楠的眸又黑又亮,装着期盼,闪在面前。
母亲的眼又凶又凉,带着戒备,盯在背后。
喉结滚动,贺闻佳咽下口中的牛奶,抬起左手,伸向铁盒。
佳佳不能吃。
对于贺闻佳的饮食,贺母一向严格管控。这一次,当然也不能破戒。
他不能吃甜食。
语气如常,面色如常,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罗老师的这一句,是对俞鑫楠的解释,也是对贺闻佳的提醒。
小猫抬头,沉重的右眼皮还耷拉着,右眼却猛地上翻,露出一条窄窄的眼白。合不拢的嘴角还沾着奶渍,小猫动了动唇,想开口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对谁说。
被提醒的不仅是贺闻佳。动作一滞,俞鑫楠放下勺。
不能吃甜食吗?
那杯甜到齁的芋圆鲜奶小师叔明明很喜欢。
那块甜丝丝的奶油蛋糕小师叔也很喜欢。
小猫食甜后的幸福模样和眼前这张别扭下垂的脸在俞鑫楠的大脑中飞速交替着,搅得他食欲全无,搅得他思绪混乱。
尴尬,尴尬了。
他好像,做错事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啦我来辽~
带着鱼猫来辽~
62章(下)是二两cp的科目一考试
大概,大概会让孩儿们在圣诞节那天顺利领证
(我努力我努力)
第64章
石牌坊,石板路,小石桥,木街亭,护城河。
老街情,慢生活,闽南味,民国风,台侨缘。
古城的中心自古以来都是商贸繁华的地段。红墙红瓦的骑楼式店面,被各自的主人装修布置成为伴手礼店、咖啡厅、酒吧、茶馆,各式各样的风格,各形各色的食物,为这片古色古香的建筑群刷上了五颜六色的新潮涂鸦。
上灰瓦,刷白墙,撤木柱,砌石柱,铺石砖。
这座小楼是一家意大利餐厅。
长方桌,白桌布,鲜花束,八音盒,铜烛台。
这里,是市一中2020届三班一年一度的同学聚餐现场。
磨砂黑的轮椅是稀客。过去三年,它和它的主人从未在聚会中露面。今年,它却来了,载着它的主人来赴宴了。
亮仔出手,秦尔松口。在钱途亮答应当说客的瞬间,凌诗蓓就确定,这场聚餐该有一个位置是为秦尔留的。
果然,凌诗蓓猜对了。果然,钱途亮成功了。果然,秦尔答应出席了。
结束下午的日常训练,钱途亮骑着小电驴在那个小区里来来回回绕了近十圈,终于,等来了这架轮椅。
发胶,腰托,低背轮椅,一样不少。
这副装备不是拜访家长的专属。纵然吃醋,钱途亮心中的那个印刷厂还是没出息地加急赶工,把秦尔好看这四个字用各种语言,用各样字体,印了千百亿次。
是假装偶遇,是突击查岗,是作为说客的售后服务,也是作为恋人的加油鼓劲。黏人的阿拉斯加犬抱着主人的脖腻腻歪歪嘱咐了近二十分钟,才恋恋不舍地送走那台黑色的轿车。
以如今的残躯面对昔日同窗,紧张、忐忑、压力,是无可避免的。可是,一味地逃避并不是长久之计。钱途亮希望秦尔能重新融入集体,希望他为秦尔做的决定会是正确的。
秦尔的脸还是好看的,秦尔的笑还是温和的,秦尔的大脑也还是聪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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