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修建文大典绝对会是一项大的工程,即使朱允炆并不打算整个跟历史上永乐大典那般,弄出一套官修的大型百科全书,但仅仅他方才说道的那几项,全部收录起来都不可能是一年半载能搞定的。
而且因为这部建文大典的定位是题库知识,其目的是为了让基层的士子用来考官,那将来他们势必是需要彻夜苦读,就好比后世考学的死记硬背,走的是填鸭式应试教育模式。
“朕这边只是大概的提出个大纲想法,具体的框架补充还是卿等来操心了。”
朱允炆举起茶碗虚引一圈,四人都赶忙表态,保证不负圣意云云。
“多看看这些具体的知识,原比他们捧着程朱理学、四书五经要好得多,朕这些日子还真扎下心看了一下中庸、大学之类的先贤古典,都是先人的思想智慧结晶,但在眼下我大明都用不到了,何况几十年、几百年后的大世呢。”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思想,不能因为先贤写出了一本了不得的书,大家就迷信权威的给捧上天,说到底就是一种适应时代的治国之术罢了。
春秋治春秋的,隋唐治隋唐的,大明自然要治大明的。
大家不是一个时代,这些书,就当做民族的瑰宝保全起来就成,就跟后世一样,这是我们民族和国家的文明印记,而不应该捧着这本书来开大会、搞建设。
四人除了严震直,都是正经的儒学出身,朱允炆这么说话,他们自然难免有些心理不舒服,但又不得不承认朱允炆说的是事实,是确有其事。
国体不同了、民族也繁多起来,丁口之数也远比春秋时期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周公那套以礼治国,早在秦汉时期就被法律所代替,春秋的思想,哪里还能应用在两千年后的大明。
“行了,咱们就不要非议先贤了。”
看到杨士奇打算开口,朱允炆便挥手打断,一看前者这姿态,百分百是打算奉和自己,贬低先人,到时候平白恶心了郁新。
“朕想到一件好玩的事,说与诸位听一下。”
朱允炆也懒得回自己的上座,就跟这四人一并坐在御阶下两侧的椅子上,唤过双喜拿来一份报纸。
“前两天,咱们南直隶脚下有一个学子抨击杨阁老不会治国,言辞之犀利,辞藻之华美,让朕叹为观止啊。”
朱允炆话头一开,四人便笑了起来,只有杨士奇一人是不住苦笑。
这件事四人自然是都知道的,准确来说,现在的求是报就是大明的政治风向标,想要好好当官的,哪一期一经刊行不是习惯性买下一份,回府细细观瞧推敲,比后世看新闻联播还要认真。
这事的源头说来也是简单,就是当初那宗勋发国难财一案,这个案件天下老百姓是不知道的,因为这些玩意是被定的谋逆罪问斩,可朝廷事后颁行的补充法案,天下人可是都知道的。
今年大明的政治风气也比较开明,可能是因为那场大运动的原因,地方上也敢谈论一下朝政和朝堂的一品二品大员,除了没有不怕死的说朱允炆这个皇帝,其他哪怕如杨士奇这样的内阁首辅,一样被批判过。
“虽然宗勋发国难财的案子没有曝光,但南直隶脚下的老百姓可都心里门清,前脚宗勋他们才在湖州府搞起几个大粮仓,后脚就被砍头抄家,紧跟着便是补充法的出台,这些聪明的底层士子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朱允炆哈哈笑着,一手指向杨士奇:“士奇啊,这一下这些士子可就找到了你的把柄,说你这个内阁首辅治国治的一塌糊涂,就会等出了问题才知道亡羊补牢,没有一丁点高屋建瓴的大局观。”
殿中顿时笑声一片。
大明的这群士林学子现在一个个胆子可是大得很,他们连圣人都敢批斗,还怕一个区区的杨士奇?
这种意识形态在这个时期可能还无法被这些达官显贵所接受,但在朱允炆眼里反而算不上什么大事,他来的那个节骨眼,非议国家领导的都在大排档小饭馆。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只要老百姓不说那些违禁的,宣扬邪术思想和违反人伦道德法律的话,一抒己见,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算什么天大的罪过?
文字狱这种东西,非特殊时期,没必要搞得上纲上线。
“陛下说的极是,臣看完那篇文章后也是惭愧的不得了啊。”
那篇文章能够刊报,还是他杨士奇亲自拍的板!
当初胡嗣宗看到这篇文章后就打算给弃了,他可是杨士奇的铁杆门徒,哪能让这种有辱杨士奇名声的文章登报,结果杨士奇看到之后却亲自定了下来。
这是杨士奇大方,允许批评的声音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