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建设在快速有序的推行,同一时间,各省兴办学堂的工程也在同时落实。
自翰林院选拔出来的教师队伍,同着从工部刚刚印刷出来,还透着油墨纸香的各类书籍,赶着马车踏上了旅程。
最早落实的自然还是天子脚下的南京城,几乎在建文六年的二月,第一所童学堂便率先开堂招生。
这个新颖的地方吸引了整个南京的目光。
一所全面免费的官办学堂,教哪些知识?
南京城里的达官显贵都动了心,想着把自己家里的孩子送进去,于是纷纷找到应天府里去,陈绍也是头疼不已,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些平素里连见一面都难的文臣武勋打发走。
上面的政策,这童学和少学那是只对平民阶层开放的,原则上不招收家境优渥条件下的孩子,外省还好些,上瞒下骗总能塞进去不少,他应天府就在皇帝脚底下,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干这事啊。
三百个名额对于南京城来说自然是不够的,这座足足有着上百万定居人口的当世第一大城,在学堂开堂招生的第一天就堵的学堂水泄不通。
报学的学生多了,这所童学堂的教谕:一个翰林院下来的讲读也就有了可选择的空间,他在这乌泱泱的孩子中挑选了三百个岁数都在五六岁左右的稚童补进了学堂之中。
“分班授课,一班一百人。”
南京城匠户新打制出来的课桌椅完全承袭了后世的模样,而非这个时代司空见惯的单人矮几形式,小小的长桌配上一条长凳,两个孩子就可以并肩坐在一起,接过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上好纸张上渲染着黑色油墨编订的书册。
国学:一年。
童学期只有三门课,也只有三本书,分别便是国学:一年、数学:一年、品德:一年。
入学的第一年拿到的便是标注一年的书本,入学的第六年拿到的便是标注六年的书本。
这是按照入学的时间,而非学生本身的岁数。
哪怕是十二岁才入童学的孩子,也要从一年版开始学。
等到结业,也都该十八岁了。所以在教育兴办的前期,这种超龄学生绝不会在少数,只有等到教育全面普及开,才会逐渐常态化,适龄化。
“孩子们,育才之前先育德,所以在教你们知识之前,我要先教你们立感恩之心。”
年轻的翰林学子是五年的同进士出身,他放下书籍面向这一群兴致冲冲,穿着学堂发放的统一制式素衫昂起小脑袋的孩子,肃然道。
“你们将会通过识字而看书,通过看书而进入一个崭新的天地,迎接一次人生的蜕变,而我,就是你们新生的引导者,记住我的名字:徐广。我是你们未来六年的师傅,也会是你们未来六年的师父。
为人师者,传道受业解惑,有育德育才之功,是以,你们在打开书本之前,应先学会感恩。
感恩当今陛下给与你们这次学习的机会,感恩为师这个师父教授你们知识。
现在,离开你们的座位,面北而拜,三叩首,谢君父开学之恩。”
这群小孩子都老老实实的离开座位,在这名翰林学子的代领下,向着皇宫的位置撩袍下跪,肃容静声,行三叩首,童声稚气的喊道:“君父万岁万万岁。”
等这些孩子站起身,徐广继续说道:“现在,你们要向为师鞠躬行礼,谢为师传授之恩。”
“谢恩师传授之恩。”
“人不知恩不立,人不知礼难行。”
徐广正色道:“将来每一日的第一堂课,你们都要记住谢君父之恩,每一堂课,都要记住向讲师致礼。”
孩子们都齐声喊道:“谨遵恩师教诲。”
很满意孩子们的态度,徐广这才颔首让这群孩子落座,拿起书本。
“读书先学识字,识字先学发音。”
古有切韵,共一百九十三韵。分平声五十四韵、上声五十一韵、去声五十六韵、入声三十二韵。可谓繁琐复杂,仅识字一项,入门就需数年之久,朱允炆自然不可能放着后世更方便、经过几十年努力改进的汉语拼音文法不用,舍近求远的选择切韵。
所以这本国学的第一课,就是后世每一个孩子都熟悉的波泼墨佛的特了呢。
这就是为什么朱允炆一再强调,童学招生原则上只招收未曾识过字的孩子,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从零开始的基础上学习,而不会觉得别扭。
学拼音就要出拼音字典,后者还没有诞生,翰林院倒是收录编修了出来,工部这边的印刷工作暂时没有跟上罢了。
国学课的基础如果说是学生母、韵母和发音。
那么数学课的基础就是学朱允炆一手创造的大明数字和祖宗的智慧九九乘法表、加减法之类的。
这些不同于汉字的数字符号让这些孩子更觉得新奇。
数学课之后的品德课就比较枯燥了,品德课的基础是认知。
认知身份和不同身份之间的关系。
“皇上、父亲、母亲。”
孩子们最先认知的便是这三个身份词后的意义,而后便是延伸的那首大家耳熟能详又被朱允炆魔改的儿歌。
“父亲的父亲叫祖父、父亲的母亲叫祖母;父亲的兄长叫伯父、父亲的弟弟叫叔父。
母亲的父亲叫外公,母亲的母亲叫外婆;母亲的兄弟叫舅父、母亲的姐妹叫姨母。”
“师父,您说皇上等同于我们的父亲,那么是不是说皇上就是我们父亲的兄弟呢?”
有一个学生提问,当堂的教师就笑着摇头。
“皇上是父亲的形容是一种广泛的身份,他不仅是你们的父亲,也是你们父亲的父亲,也可以是你们祖父的父亲,因为君父是天下所有人的父亲。”
“哇。”
这些孩子都颇为吃惊的惊叹一声,然后就是挠头。
“那站在皇上父亲的面前,是不是我跟我爹就属于兄弟了。”
课堂内,顿时一片哄堂大笑起来。
“贫嘴。”
讲师拿着戒尺走过去冷哼一声:“伸手。”
“哦。”
淘气的小子伸出手,顿时疼的委屈巴巴。
他觉着自己没猜错啊,既然皇上是所有人的父亲,那站在皇帝的角度上来看,不就都是平辈的孩子一视同仁了吗?
打闹嬉戏之余,这些孩子一天的功课过的便特别的快,也极其舒适。
一节课只有半个时辰,而后便是一刻钟的休息。等第三堂课结束后,便是半个时辰的吃饭和午休时间。
午休结束后,这些孩子会有半个时辰的体训课。
等到体训课结束又是一刻钟的休息,随后便要继续上课了。
半个时辰的功课一刻钟休息,最后再上最后一堂课就可以放学了。
一天下来,整好便是四个时辰。
五堂学习课、一堂体训课。
孩子们的读书生活舒适且充实。
而当一天的功课结束后,那么三堂课的讲师还会留下回家的功课作业。
自是简单的写下多少个字亦或将九九乘法表抄写一遍。
一如南京之学堂,在江西和浙江这些试点省份,大明的官办学堂也在火热的开办之中,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招生的标准无法做到南京城那般的严格。
杭州府钱塘县。
这里有着钱塘江、有富春山居图,是杭州府的倚郭,当年,也是南宋的首都临安府脚下。
人杰地灵、文气鼎盛。
开春的钱塘褪了春潮,空气中还残留着大量淡淡的湿气,杭州多雨,经常一下就是半个月的时间,街头街尾的道路上都湿漉漉的,来往的儒衫学子都在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小心防备着可能会突如其来的风雨。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几名士子便扬起头,恰看到一骑疾驰,只是令人惊诧的,这黑色的高头马上,驭马的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红衣稚童。
“呵,好家伙。”
这几个学子反不觉惊诧,显然是认识这马背上的孩子,纷纷出言赞叹:“红孩儿,骑黑马游街。”
这稚童拉住马缰,直视这些学子,还像模像样的拱手见礼,而后傲然到:“赤帝子,斩白蛇当道。”
“好!”
几个学子都鼓掌叫好,为这孩子的气魄喝彩,随后问道:“此去何处?”
“杭州学堂。”
“六岁稚童,何敢骑马驰道杭州?”
“冲龄甘罗,也敢高居秦国庙堂。”
几名学子见难不住这小小稚童,都纷纷让开路,恭敬目送此子离开,望着背影赞叹:“此子真人中龙凤,假日必为首辅,于家有福啊。”
“不得了,不得了。”
钱塘县往杭州最近,也有几十里的路程,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六岁稚童,便是骑马一头撞进了杭州府内,直把杭州童学堂的堂师唬的怔神,捏着名册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拴马的孩子。
“于谦?”
“学生见过恩师。”
小小孩童,有礼有节,到让这翰林学子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天纵英才,谓麒麟童。
“快快进来吧,还有一刻钟便要开堂授课了。”
跟其他的孩子不同,这叫于谦的孩子走进新颖的学堂中并未东张西望,十分稳重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直腰挺身,静静的翻看自己面前的那本国学:一年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