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言!
她握杯的指尖早已麻木,良久,身边红叶的轻呼让她醒过神来。
额角流出一滴冷汗,她强自镇定,藏在案几下的手指却抖得厉害。
“状元郎说的哪里话?”
她声音空空的,指尖攥紧了衣袖,“本宫与你素不相识,又何来始乱终弃之说?”
那人笑意未减,只是身形顿了一顿,随即轻笑道:“是臣僭越了。”
随后,他将手中的玉壶在她的案几上一放,玉壶发出清脆的声响,待壶中酒水逐渐由晃转为平静,那股淡淡的兰香已由她身边离去。
一甲三名的席位后,谢舟偷偷地凑过来,眸子瞪得老大。
“之言,怎么回事?那位公主怎么这么像...”
林小娘子。
他今年运气好,虽没考进头名,可好歹入了三甲十二名进士之内,方才圣人问话时,他一抬头便发现上首那个公主像极了林妙,可他刚开了个口,就被沈之言阴郁的眼神堵了回去。
他总觉得这一年,沈之言变了许多。
一年前他从靖州回临州之后,就发现沈之言身边林小娘子也消失了,他曾经随口问了一句,可那一次之前,他从未见过沈之言如此可怖的神情。
从此,他便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人越来越冷,整日只埋头读书。
前不久谢舟才刚刚知道沈之言原来是京城杨国公的孙子,他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今天进殿一看见上首那位公主,吓得他差点怀疑人生。
然而,沈之言却只是摩挲着银杯,淡淡道:“你认错了。”
“啊?”
谢舟一时愣住,又看了看那位面无表情的端坐的公主,一时内心茫然。
琼林宴罢,姜妙逃一般离开了正殿。
太液池水波粼粼,姜妙扶在栏杆上,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云鬓高梳,满头金翠步摇,端得一副倾城的好模样,可她朱唇紧抿,那眸子里,压着止不住的慌乱。
后背微微出汗,风一吹来,让姜妙全身发寒。
她闭了闭眼,指尖攥紧了桥上的栏杆,随即呼出一口浊气。
冷静。
就算他认出她来,又能怎样?不过是,继续恨她罢了。
突然,焰火声四处炸开,半空中的光亮如同炸开的琉璃一般落在姜妙心上,叮当一阵乱响。
彩色花光映照在她瞳孔中跳跃着,她低下头,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这场焰火是晋帝的想法,本意就是为了与臣民同乐,焰火一开场,晋帝也便不再拘着众人,一时间,整个太液池边热闹非常。
“阿姐!”
一声稚喝将姜妙拉回神,不远处,姜朔怀中抱了一个虎头灯笼,他从嬷嬷手中挣脱,小跑着来到她面前。
“阿姐,这个灯笼好看不好看?”
姜妙一愣,拿过灯笼,“哪儿来的?”
姜朔道:“不知道,刚才有个好看的哥哥给我的!”
姜朔说的是实话,虽然他也不知道,那好看的哥哥为什么知道他喜欢老虎。
姜妙方才有些失神,对这灯笼便也没放在心上,只随口道:“今日父皇虽纵容你们胡闹,可你也要知晓分寸,切不可贪玩太过,知道吗?”
姜朔答应了,说话间姐弟俩来到廊桥之上,桥上热闹非凡,往来的宫女内监们纷纷向二人行了礼,又有条不紊的端着托盘往前走。
忽然一阵风吹来,宫女太监们慌忙护住托盘上的酒水,姜朔被挤得踉跄一步,手中的灯笼便被风卷起,随即吹向太液池中。
“我的灯笼!”
姜朔突然喊了一声,他实在喜欢这灯笼,若是沾了水,那可就坏了。
姜妙一抬头,伸出手去抓那灯笼下的流苏,没抓着,却有一人从她左肩上伸出一只手来,冰凉的指尖与她的指尖擦过,带起一阵凉意。
那修长的手指一捞,便将那灯笼稳稳地拖在手心。
“啊!”
姜朔兴奋的叫了一声,姜妙松了一口气,转身正欲道谢,喉中话却一噎。
沈之言站在焰火映照出来的冷色华光下,他一身红袍,单手托着那发着暖光的虎头灯笼,他的眸光掠过僵硬的姜妙,看向姜朔,浅浅道:
“殿下,切莫再弄丢了。”
“谢谢哥哥!”
姜朔欣喜的抱过灯笼,扯了扯自家阿姐的袖子,“阿姐,就是这位哥哥送给我的。”
姜妙只觉得浑身无措起来,愣了半天,才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谢谢。”
青年没有再看她一眼,长风乍起时,他没有停留,径直从她身边离开。
“阿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