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之中,那种钝,是刻意磨去了锋芒的柔软
。让遥生心中不适。
遥生?长宁忐忑。
强迫着自己揽回心神,遥生问道:怪我么?
长宁忙不迭的摇了摇头,正色道:是长宁任性妄为酿下的苦果,该受着可不怪怨,不等于不委屈,长宁又耷拉了脑袋。
似是蔫掉的花头,怎么也扶不起来,却还努力追逐阳光的模样。遥生一动,那目光就非要黏着她的身影追逐。遥生难以适应,揉着帕子,总觉着背后是一只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待她回身。可真的回身望去了,却只有那个局促怯懦的长宁。
苏令卿又来请了一次,所以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苏府开起了大宴。长宁多少还是要些脸面的,结果进了大殿,苏令卿直接号齐了满满当当一大家子人奉候。
众目之下,长宁恨不得掉头跑路。可她不能,不能胆怯,也不能小家碧玉。她必须配得上遥生,这是长宁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强迫。
公主请上座。苏令卿让出席首的位置,正躬身以请。
我来苏府,是客,苏卿家莫要推辞,我与遥生交好,不如就坐在遥生旁边吧。长宁在众目睽睽之下,又顺着一群向日葵般的视线,淡定自若往遥生身旁走去。
咳!看着自家女儿一副冰冷模样,苏令卿不满提醒了一声。
遥生听见了,抬起头,朝长宁伸了手过去,公主坐。
长宁握了,却在遥生的指尖下汗成一片。挨着遥生坐下,长宁还是忍不住偷偷在桌子下伸手握了遥生裙摆。
无人敢动,众人也不敢妄言,灼灼目光之下,长宁等着苏令卿开席,苏令卿却等着长宁开席。
遥生抬起头来,见就连坐在大哥腿上的小侄子也目光炯炯望着长宁。
遥生无奈拍了拍握着自己裙摆的那只蹄,长宁反应过来,忙不迭举了筷,开口道:长宁总羡慕苏卿家,苏府有家的味道,诸位莫要把长宁当做外人,倒叫长宁觉得生分了。开了席间第一筷,夹了一筷羊小排,最终却落进了遥生的碗里。
众人这便开了筷,席间苏令卿和苏大哥会与长宁聊起边陲人情,长宁会落了筷子含笑作答。碗都不曾拿起,夹了许多珍馐,却都进了遥生的碗里。
这一闲谈,倒
也没了之前的紧张。眼看着长宁终于夹了些菜落在自己碗中,遥生的脸上少了些阴郁。却是安常侍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打断了席间的热闹。
公主,皇上召见。安常侍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现在?长宁落下筷子,一口也未吃成。
是,公主,急召。安常侍回道。
苏卿家便不用送了,告辞。长宁起身,便要跟着安常侍离开。
遥生望着长宁碗中一口未动的菜肴,心中滋味不好受,落了筷,告席,朝那人追了过去。
长宁会挨训,丢了皇家颜面是大事,皇帝的人来的这样急,哪有什么巧合而言?遥生心思转得飞快,直到跑到那人身旁,又将长宁拽去了闺房。
是有人通报了今天的事。丫鬟云芝送了冰凉的井水进来,遥生又湿了帕子帮长宁去敷。事因她而起,说不愧疚是假的。
倘若是因为今天的事,连累了长宁,还害了苏家遥生心乱如麻,微微颤抖的手只觉脱力,端着帕子,怎么也捏不稳当。
长宁望着她,握了她的手放在肩头,阻她胡思乱想。遥生,好好吃饭,什么事都不要担心,我可以处理好。
公公主,司宫就侯在府外,再不回话,恐怠慢了。安常侍,侯在门外催促。
长宁的目光只是垂了数瞬,眼中就有了分晓。遥生,借你房间一用。
遥生不知道长宁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安常侍就被唤了进来。长宁似乎为难,遥生便自觉退到了门外。
安常侍,看得清么?长宁指了指面上得红肿。
好多了,施些胭脂可盖。安常侍如实答道。
那不行,要更明显一些。长宁皱了眉头。
更?更明显?安常侍不解其意。
我自己可下不去手,你帮我。
奴奴奴帮您?安常侍结结巴巴。
长宁已把脸伸了过去。
安常侍脸色蜡黄,被逼得步步倒退。
快点的!不是说司宫等着?长宁催促。
公主使不得,千万使不得啊!安常侍吓得连连摆手。
安常侍!本宫命令你!长宁眉头一凌,用脸将安常侍逼入了墙角。
奴奴安常侍低头望着自己的拳头,这
还能活?
你再不打,我可不客气了!长宁逼迫道。
安常侍被吓得瑟瑟发抖,哪有奴才打主子的道理?着实没了办法,颤抖着,只得举了拳头。
诶诶诶!你可瞄准点啊!我告诉你!用力点可别让我受二茬罪!长宁看见那拳头晃了晃,说不害怕是假的。
哎呦,祖宗喂!造孽啊!安常侍一手扶了长宁额头,这拳头就在眼前比来比去,气得长宁想骂人。
噫!!!但看安常侍龇牙咧嘴,挤了一脸的褶子,挥拳而下。长宁只觉得自己好像来了个转体三周半???
屋子里一声巨响,遥生吓了一跳,忙推开门去看。见安常侍娇弱的斜坐在地板上,那兰花指翘得既慌张又无力。
而长宁,趴在地上,看着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
长宁!遥生忙将长宁抱在怀里。看长宁捂着脸,疼的龇牙咧嘴。
遥生,我的牙好像不在了。长宁满嘴是血。
遥生扶了长宁去看,都好好的,是面皮撞在牙齿上,破了皮。
好你个安常侍,你!长宁气的直翻白眼,指了墙角瑟瑟发抖,满脸娇弱疯狂摇头摆手的安常侍,犯不上话。
鼻息一热,有血顺着鼻子淌了出来。遥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长宁这幅模样满心担忧。可落在那人眼中,却胜过一切,只狼狈地一咧血盆大口,便又安抚道:遥生别怕,我和安常侍闹着玩呢。
遥生冷着脸不回,忙拿了帕子替那人冰鼻子。遥生身上有香,就如她的人一般,幽香疏离只可惜却掺杂了血腥味。一直以来,长宁觉得遥生面上很凶,可心里却是软的,直软进长宁的心坎里。遥生却觉得长宁蠢,不可救药。
再出苏府时,司宫一行早是候得不耐烦了。可看着献平君肿的老高的面颊,忙是上前关心。
哎呦呦!献平君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司宫久等,还望赎罪。长宁也未料到它会肿成这般,敷了敷,耽误了时辰。长宁心中暗想,要是再被打掉两颗牙,就更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