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旗隐在暗处,借着庭院里挂着的灯笼,看清了来人的相貌。那是一个瘦弱秀气的读书人,他仅昨日见过一次,毫不费力地将人认了出来,是周明夜,姜榆嫁的那个男人。
梅戴雪完全没理林旗,转身踏着月色出了阴影,沿着檐角轻盈地跳了几下,消失不见了。
待周明夜二人走近了,林旗听见牵红的声音,“……小姐该沐浴好了,姑爷你待会儿是要在屋里用水还是去隔壁?”
“在屋里。”周明夜低哑的嗓音道。
在屋里,他夫妻二人的寝屋里。
林旗闭上了眼,手臂肌肉绷紧,手掌合上又张开,他已不能再继续想下去,转身无声地离开了。
而周明夜并未继续向前,停在了小院中,看着透着烛光的卧房,试探问道:“音音心情如何?”
牵红面露犹豫,含糊道:“还成……”
周明夜未再多问,转身在小院里的石桌旁坐下,道:“我吹会儿风再进去。”
“那奴婢先去伺候小姐了?”
“不,你……”周明夜皱起了眉,她怕姜榆正在与林旗会面,不能让牵红去打扰了他们,正想着借口,忽地被梅戴雪扑了个满怀。
梅戴雪突然窜出来,把这两人都吓了一跳,牵红看清楚了才松了口气,嚷嚷道:“又从哪里跑出来的?弄得脏兮兮的还往姑爷身上扑,小心我去找小姐告状了!”
周明夜比牵红稍微淡定些,搂着梅戴雪在它身上拍着,道:“没事,不脏……”
她说着忽然停下,把手从梅戴雪下巴上拿开,在灯笼下看见了掌中的细碎糕点末。她想打发开牵红,就道:“谁给它喂了糕点……去给它洗一下。”
“小姐不让人喂它吃糕点的,是不是偷东西吃了?”牵红接过梅戴雪,嫌弃地在它身上拍了拍,手上也沾了糕点碎屑,她瞅了一眼,边向外走边道,“还是小姐喜欢的小甑糕,今日咱们院子里根本就没买这个吧?你去哪儿偷吃的?”
……
周明夜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没一会儿,房门就打开了,她跟着姜榆进了屋,低声问:“可有见着人?”
姜榆被戳了心窝子,抿着唇没说话。
周明夜明了,也未再说话。
她当日帮了姜榆一把,却也让她陷入与自己同样的境地。姜榆是还有希望脱离的,希望在她未婚的夫君身上,可前提是林旗还惦记着她。
没等到人,姜榆是比谁都难过的。
屋中寂静了会儿,周明夜道:“再等两日看看吧,说不准他是有事拖着了……或者,我带你出去,看看能不能找机会碰着他?”
姜榆长叹一口气,丧气地歪着身子伏在了床榻上,轻薄寝衣遮不住姣好的身姿,她闷闷道:“再看吧。”
静默了会儿,终究是气不过,一想起她今日的矫揉造作全浪费在梅戴雪身上就来气,恼声道:“都怪梅戴雪!”
周明夜不明白这跟梅戴雪有什么关系,细问了,她又不肯说,只得随她了。
只是她知道姜榆养了梅戴雪许多年,很看重这只白猫,想了想还是道:“刚才梅戴雪不知道在哪儿偷吃了小甑糕,我记得它不能多吃这个的,回头再吩咐下院子里的人,多盯着点……”
“小甑糕?”姜榆愣了一下,然后猛地从榻上撑起身子,惊讶问道,“它方才吃了小甑糕?”
它方才明明在屋顶上,上哪儿偷到的小甑糕?
“应该是方才吃的,胡须上还有碎屑……你怎么了?”
姜榆的脸颊在她说这话时迅速涨红,眼眸里也染上了层层水雾,羞怯得若娇艳牡丹。
她心又急速跳了起来,手按在心口,努力压着上扬的唇角,忍着羞臊道:“没、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百度说猫咪可以吃少量甜食,只喂了一丁点,不伤猫,但也不要学,要科学喂猫。
古代人给猫起的名字真好听,像“锦衣娘”、“银睡姑”、“一锭墨”、“寸寸金”等,我以前还看过一部武侠小说,里面只有猫叫“北落师门”,好有气质。
本来想给姜榆的白猫起名“喵喵”的,百度了下,有点汗颜,于是仿了个“梅戴雪”。
第6章机会
两人朝夕相对了几年,她前一刻还像被打蔫了的花,下一刻就面含春色地招摇起来,根本骗不过周明夜。
见周明夜疑惑地看来,姜榆眼睫颤了颤,真相太让人羞耻,她没法说出口,红着脸想了一想,低声道:“不是什么坏事,你别问啦。”
周明夜便不问了,找了干净衣裳准备去洗漱。
院子里的丫鬟下人都被姜榆打发回去了,周明夜就得自己备水,她身上有秘密,从小就是当男孩子养的,也不让人近身伺候,自己做这些事情并不陌生。
只是姜榆有点愧疚,跟着一起去了。她脑子灵活但力气跟不上,又从未做过这种事,差点帮了倒忙。
好不容易把水弄好了,周明夜在隔间沐浴,姜榆隔着屏风守着,以防有人闯入,这也是她二人这几年养成的习惯。
“为什么不能在房间里洗?”周明夜不明白。
“嗯……”这要怎么解释呢?
姜榆是怕林旗还没走,他可能会去卧房看一眼,但绝对不偷窥人家的洗浴室。周明夜若是在房间里沐浴,万一被他看见了怎么办?他可不能看了别的姑娘家的身子。
“……哎呀,快点洗吧,明日还有事呢。”姜榆含糊地答非所问,怕她再问,急忙转移话题,道,“椋慧好像是明日回来?”
周椋慧就是周家已出嫁的四小姐,嫁的是周老夫人娘家侄女的儿子,是周老夫人精心挑选的。夫家姓钱,家在京城附近的保州,不多显贵,但知根知底,没人敢亏待周椋慧。
屏风后的周明夜答道:“是。”
姜榆无聊地坐在外面,摘了桌上的灯罩,拿小剪刀剪了下烛心,烛光闪动几下差点扑灭,下一瞬火花跳跃,燃得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