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会让你死的。”明珠手上微微一滞。
仿佛想起了什么,花绪无力的握住明珠的手,“好多姐妹都落在燕王府的手里,她们……”
“你是如何拿到假死之药的,全忘了吗?”明珠笑盈盈的看她。
半个时辰之前,她终于离开了燕王府暗无天日的地牢,却遇见了孤雁,她知道孤雁是叛徒,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然则孤雁开了口,却是月照的声音。
孤雁调开守卫,悄无声息的塞给她一枚药丸。
“月照姐姐可能已经把大家都救出来了。”明珠叹口气,“少夫人在这儿反反复复的纠缠着小王爷,就是为了给月照姐姐找机会。现在太后都出来了,估计一会燕王妃也该来了,燕王府的守卫必定愈发松懈。”
花绪睁大眼睛,“玉和,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大人?她是不是大人?”
明珠皱了皱眉,“是,也不是!”
“你想急死我吗?”花绪急了,“到底是不是?”
“是大人,但……大人什么都忘了,所以很多事情,还是别再往大人身上牵扯。”明珠为花绪包扎伤口,“大人前半生都在厮杀,吃了那么多的苦,我只希望她以后能平安喜乐!”
花绪愣了愣,“忘了?”
“都忘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明珠苦笑,“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去,能活着已经是老天爷开了眼。你们无法体会,大人被救回来的时候,骨骼尽碎,心脉尽毁,是怎样的惨烈。若不是靳大夫妙手回春,从阎王殿前把大人的性命抢回来,只怕世间再无大人!”
花绪含着泪,“是大人,是大人!”
“是!”明珠点头,默默的撕下皮面,“我这张脸也是在山崖下所毁,不过我比大人幸运,我挂在了崖壁的树杈上,被人救了回来,大人……大人在床榻上足足躺了一年多,能醒转都是因为傅公子的精心照料。遍寻天下奇材,吊着大人的一口气!”
花绪咬着后槽牙,“当年的事情,肯定有鬼!”
“都知道有鬼,你有证据吗?没有。”明珠叹口气,“傅公子曾经想让大人隐姓埋名,从此隐于市井,所以对当年的事情,概不查查,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斩断曾今的过往,才是对大人最好的保护!可是现在,公子失望了,讨债的终究没放过大人!”
花绪深吸一口气,“大人她现在……”
“她现在是傅家的五少夫人,公子视她如命,又有太后娘娘护着,亲封元禾公主,赐赤金令牌。”明珠娓娓道来,“大人现在不用忌惮燕王府,她有足够的能力抗衡,所以我们也不用太过躲藏。”
花绪会意的点头,“既然躲不过,那就好好查一查,当年的矶城一案。到底是谁泄露了小王爷的行踪?又是谁将城内防守空缺之事,透漏出去?”
若不是泄露行迹,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姐妹们不能枉死!”明珠咬着牙,“总得有个交代。”
瞧着明珠眼眶通红的样子,花绪想起了她当年的模样,清秀过人,水灵灵的,可是那件事……眉心微皱,花绪伸手抱住了明珠,“莫忧,我们姐妹会永远在一起!”
明珠狠狠点头,眼泪夺眶而出。
噩梦,总有做完的时候!
“花绪姐姐……”明珠哽咽,“真好!大家都还活着!”
“以为姐妹缘尽,谁曾想,老天爷给了我们重聚的机会。”花绪抱紧了明珠,“既然这条命拿回来了,那就好好活着,不能让那些姐妹白死!”
“嗯!”
车内,低声呜咽。
车外,宋宴疯似的喊着靳月的名字,最后与侍卫们厮打成一团,连皇帝都惊动了,好在宋宴此前手腕受伤,程南又不在身边,不消片刻,宋宴便被拿下。
宋玄青满脸黑线,“把他的嘴堵上!”
这叫叫嚷嚷的算怎么回事?
若不是侍卫来报,说是燕王府小王爷对太后不敬,他岂会出现在这里?御书房一堆折子,使臣尚未离宫,这闹腾得,不是让北澜的人看笑话吗?
宋宴被摁住,堵住嘴带进了宫。
太后轻轻拍着靳月的手背,一改方才的冷冽之色,“放心吧,这一次哀家替你做个了断。”
靳月一愣,“娘?”
“你既叫哀家一声娘,哀家就得尽到做娘的职责,对付宋宴这样的人,不可心软,但是……你得让他把话说尽,把事儿做绝。绝人后路,就等于绝了自己的退路,知道吗?”太后意味深长的教导,“罢了,你也不需要明白,有哀家在,吃不了亏!”
靳月连连点头,“谢谢娘亲!”
“该断了!”太后眯起危险的眸。
方才宋宴这般疯癫模样,宫门内外的人都瞧见了,太后是故意领着这么多的侍卫过来,顺道让皇帝来凑热闹的,如今帝王下令,这事儿会更好办,更精彩绝伦!
谁曾想,北澜使臣还不忘凑热闹。
宋玄青的面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臣夺他人妻,而且还是燕王府的小王爷……皇亲贵胄,如此横行无忌,委实令他这大周皇帝颜面无光。
眼见着所有人都进了宫门,远处的裴春秋默默掀开斗笠,瞧着二郎腿坐在茶棚里,乐不可支的喝着水,“真是热闹得紧!”
青卷轻哼,“药不错。”
“别以为只有那老东西才会摆弄这些算计人的的东西,老子也是大夫,逼急了也懂得算计。”裴春秋咂吧着嘴,如今连白水喝进嘴里,都宛若琼浆玉液,美滋滋的。
“会不会被查出来?”青卷问。
裴春秋戴好斗笠,“我这一身医术,你以为是招摇撞骗的?他方才这般胡闹,是否会发汗?”
“废话!”青卷翻个白眼。
裴春秋笑了笑,“发了一身汗,便什么都没了,还能查出个屁!总归要让这小王妃的名号撤去,才能让靳月那丫头跟傅九卿好好过日子,否则总被人惦记着,是个男人都得不痛快。”
“你说断就能断?”青卷可不信,“没瞧见那小子,恨不能吃人?”
裴春秋摇摇头,“靳月没办法,傅九卿也没办法,唯有皇帝有办法!太后是什么人?她能扶着皇帝坐稳皇位,难道连个宋宴都对付不了?”
青卷狐疑的望他,“真的假的?”
“太后若是这点手段都没有,还是太后吗?”裴春秋叹口气。
靳月丫头,老头子我欠你太多,唯有慢慢还你!
蓦地,青卷笑了,“哎呦哎呦,瞧瞧这妇人,又赶着去救儿子了!”
裴春秋一抬头,得,燕王妃紧赶慢赶的,“每次收拾烂摊子,总少不得这根搅屎棍,干坏事的时候不出现,儿女吃亏了,就紧赶着来凑热闹。”
“让太后收拾她!”青卷双手环胸。
裴春秋放下杯盏,“撤!”
事儿干完了,接下来就是太后和皇帝的手段,当然,还得瞧靳月这丫头,能不能把顾若离装柔弱的本事,发挥到淋漓尽致。
金殿之上,帝王面黑如墨,太后冷眸在侧。
靳月一把鼻涕一把泪,梨花带雨,极是楚楚可怜,看得一旁的芳泽都跟着圈红了眼,满心疼惜。
“看看你干的好事!”宋玄青冷喝,怒然直指宋宴,“大庭广众之下,强抢他人之妻,亏你还是皇叔之子!你把燕王府的脸面,把朕的脸面,整个大周皇室的脸面都丢尽了!”
宋宴仲怔,事实上他没想把事情闹成这样,但是后来、后来他满心暴躁,所言所行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就跟疯了似的。
现在冷静下来,他便不知该如何回应。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靳月又是抽泣又是哽咽,眼泪就像开了阀门的水龙头,一个劲的往外涌,摇摇欲坠之态,瞧着都快哭晕过去了,谁见着都觉得,小王爷此番太过,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竟然……
拓跋熹微随着父亲站在一旁,眉心微微皱起,这不是……元禾公主?!视线徐徐下移,又落在了靳月腰间的北珠穗子上。
像,真的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