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裴春秋道,“怎么只有一声哭?”
靳丰年一愣,三人旋即趴在门缝处,一个劲的往内看,虽然……明知什么都不可能看到,但是第一时间能瞧见什么,也是好的。
“是个大胖小子!”嬷嬷欣喜。
不多时,又喊,“还有一个……”
靳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濡湿的鬓发贴在面上,一张脸惨白惨白。
傅九卿抖着手,拨开她面上的散发,俄而又与她十指紧扣,“再试一下,月儿,再努力一下,以后……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生这么一次,都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实在是没勇气再来一次。
靳月被他逗笑了,胸前起伏得厉害,口吻带着偏爱与轻哄,“好,听你的,以后……不生了!”
只是这一次,还是得生完不是?
屋内,又传来孩子的哭声,比上次的似乎要低弱一些。
只听得嬷嬷在屋内高喊,“是个女儿!”
“好啊,好啊,一儿一女,好事成双,龙凤呈祥,大吉大利大吉大利!”靳丰年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大半,这才哆嗦着腿扶着栏杆坐下,“我闺女厉害吧?一年生两,儿女成双。”
裴春秋的面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在你赶到得及时。”
“倒也不是我真的赶得及时,大周最近与南玥频频交战,军中不能没有军医,奈何……奈何古族大长老回南玥之前,特意去了一趟军营,告诉慕容安,有关于……花绪的死讯!”靳丰年叹口气,提起这个,就恨得牙根痒痒。
心头暗骂:该死的宋宴!
“大长老说,他们一直瞒着北澜,不敢让月儿知道这消息,怕她会受到刺激,不利于养胎。原本,这也没什么,连我都觉得这事儿办得极好,可慕容安不这么想!”靳丰年这个时候,倒是很感激慕容安。
慕容安睿智,只觉得宋宴杀花绪,不是表面的这般简单,而且花绪的临终遗言,更是透着些许怪异,刻意强调了不许告诉靳月,有关于她的死讯,说明她在临死前悟到了宋宴的真实目的。
以花绪之死,迫使靳月归来。
“我家闺女那性子,瞧着大大咧咧,实则将情义看得很重,尤其是这些跟着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姐妹。若是她知道花绪死了,一定第一时间杀回大周,找宋宴报仇!”靳丰年解释,“所以,慕容安便让我赶紧来北澜一趟,便是担心纸包不住火。”
宋宴既然杀了花绪,自然是要千方百计的将消息递到靳月手里。
“一旦月儿知道这消息,难保不会……”靳丰年庆幸至极。
还好,还好,来得及时!
七星子落地,母子平安。
生下女儿,拼尽了靳月最后一点气力,此后她便昏昏沉沉的睡着,而傅九卿一直守在床前,一直紧握着她的手,儿女出生之后,也只是嬷嬷抱着近前,让他看过一眼罢了。
对他来说,什么都比不上昏睡不醒的妻。
若无妻,何来子?
靳月这一觉睡得极好,很沉很沉……梦里浑浑噩噩的,想起了年幼的时候,那个破庙里面色苍白的小小少年,便是这般年纪,俨然成了狐狸精一般的勾人。
命里的有些缘分,大概真的是注定的,是你的……兜兜转转,还是你!
“如何?”靳丰年逗完了孩子,悄然进了屋。
房间里点了特制的安神香,傅九卿眼底泛着血丝,愣是没敢眨眼,怕她到时候醒了,他未能第一时间察觉,给予及时的宽慰。
嬷嬷说,刚刚生产完的女子,不只是身子虚弱,心里……更虚弱。
尤其是像靳月这般,从鬼门关转过一圈,必须得小心对待,月子若是做不好,怕是会落下很多毛病,须知……月子病,药石都未必有效。
这病,偏也只有女人会得,男人很难感同身受。
“睡得还算安稳。”靳丰年如释重负,探过脉之后,幽然叹口气,“没什么大碍,只是比寻常人更气血两虚,我会好好帮她养回来,只是啊……孩子怕是要靠乳母喂养了!”
母乳是母亲的精气所在,靳月这般虚弱的身子,可不敢亲自喂养。
傅九卿瞧了靳丰年一眼,“若是在生孩子之前,她必听我的,但是现在……”
当了母亲的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那就少喂。”不让喂是不可能的,靳月这脾气,靳丰年还是知道的。
如此这般,只能退一步。
母亲总想拼尽全力,给孩子最好的。
“你歇会?”靳丰年道,“我来守着,绝对不会让她有事,霜枝和明珠都在门口候着,让她们两个进来陪着便是。”
傅九卿握紧靳月的手,显然是没采取他的建议。
自己的妻子,还是自己守着为好!
孩子是他想要的,这结果自然也该由他自己承担,岂能假手他人?也,舍不得假手他人,靳月的事情,他只想自己动手。
他不能让她觉得,有了孩子之后,他便将心思分给了小家伙。
待瞧着靳丰年走出来,霜枝和明珠当即上前,“怎么,公子不愿你替他?”
“倔得很!”靳丰年叹口气,“我又不会跟他抢媳妇,犯得着看得这么紧?”
何况,靳月就躺在床榻上,又不会长翅膀飞了!
“公子素来将少夫人看得很重,如今少夫人生完孩子一直没有苏醒,公子自然是不放心的。”霜枝解释,“只是,公子自个身子也不好,这般硬撑着,也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靳丰年双手叉腰,“他最近犯病还厉害吗?”
“北澜天气炎热,公子的寒疾犯得不多。”君山回答,“但是您之前也说过,这东西必须得拔除,否则伤根伤本。”
靳丰年点头,“所以,还是要去根,小两口真是多灾多难,不过……孩子都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原就是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如今正在逐渐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对了,消息是谁送进来的,查到了没有?”靳丰年问。
君山点头,“是暗器射进来的。”
“柳叶镖?”靳丰年愣怔。
瞧着明珠掌心里银闪闪的东西,这是此前离魂阁的东西。
“多半是从花绪身上拿到的。”明珠解释,“瞧着不像是仿造的!”
霜枝道,“当时明珠不在屋内,少夫人说有点热,我便去开窗,这东西快速飞进来,少夫人轻飘飘的就接在了手里,根本就没给人拦阻的机会。”
“宋宴远在大周,还能往这儿送消息,可见他跟石城里的人还有联络!”靳丰年狐疑,“不是说,大皇子在追杀他吗?那就是说,不太可能是大皇府的人。”
“不是大皇兄,那就是八皇兄!”岁寒立在回廊一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月月呢?”
靳丰年一愣,这小子怎么在这儿?
“月月呢?”岁寒哽咽,“她怎么样了?”
霜枝急忙上前行礼,“九皇子别担心,主子刚生完孩子,在屋内歇着呢,她累极了,得好好的休息。”
“我要看看宝宝!”岁寒眼角红红的。
霜枝点头,当即领着岁寒离开,“九皇子,这边请!”
“这小子,跟月儿走得很近?”靳丰年问。
君山颔首,“九皇子很是喜欢少夫人,到了石城之后,更是处处照顾少夫人,不过敦贵妃一直关在牢里,所以九皇子现在亦是处境艰难。”
“关多久了?几个月?”靳丰年问。
君山垂眸。
“如果是这样,那这小子可有出息了!”靳丰年说,“你们这皇帝,一门心思护着这母子两个,说明这小子在皇帝心里分量不轻,委实不容易!”
君山赫然望着靳丰年,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看我作甚?”靳丰年翻个白眼,“这是慕容安教的,以退为进,瞧着是苛待,实则是保护。这不就跟你家公子,骗我家闺女嫁给他,是一个套路嘛?”
君山哑然。
主君岂能同公子相提并论?
主君妻妾成群,公子却只要一人。
“对了,怎么没瞧见裴大夫?”君山问。
靳丰年轻嗤,“险些折了我闺女,自然是要受罚的,我在这里待着,得伺候我闺女满月,直到她身子无恙才行。那么他呢……不能白吃白喝的,得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滚去军营当军医!”
君山:“……”
真真是……相爱相杀的师兄弟!
“靳大夫,边关现在如何?”君山问。
提起这个,靳丰年便觉得有些头疼,“怎么说呢?不太好,一直冲突不断,这两个月可能要有大规模的交战,到时候上了战场,还不定、不定是怎么闹腾呢!”
沙场之上再见面,不知会是谁先红了眼?
隔尘沙,两相望。
兵戎见,生死敌。
慕容安坐在马背上,穿着她最熟悉的、悄悄摸过无数次的战袍,目不转瞬的瞧着对面阵前的身影,若是换做以前,他想都不敢想,能隔着漫天尘沙,一眼就认出某个女子。
可是现在,他做到了。
一眼,只一眼,就认出了耶律桐。
唇角微微扬起,慕容安紧了紧手中的马缰,低声呢喃了一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