衿月没有。
“没有血缘亲人,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但是……”衿月扬起头,“想去看看外头,习惯了外头,自由自在的!”
比如,杨叔叔。
比如,老乞丐。
又比如,阿狗!
要是能出去,那该多好?
事实是,她们真的出去了。
这在鬼庄,是先例。
因为入了鬼庄的少男少女,唯有经历过最后的试炼,活下来的人,才能走出这鬼地方,否则只能死在这里,变成一具尸体抬出去。
难得能出去一趟,即便是两个时辰也好。
杏儿和珠儿无处可去,自然是跟着衿月走的。
只是,衿月没想到,时隔一年,破庙……不见了?!
“庙呢?”站在空地上,衿月呼吸急促,不敢置信的瞧着眼前的一幕,腿有些软,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荒凉一片,蔓草丛生。
草都齐腰了,庙……没了!
“老乞丐?老头?”衿月红了眼眶,“为什么会这样?老乞丐呢?老乞丐?老头,别玩了,出来吧!”
杏儿到底年长,已然看出了不对,快速拽住了衿月,“小月,没事没事,可能是搬走了而已,你别着急,我们帮你找找,你说的老乞丐是什么模样?高矮胖瘦,你形容一下。”
“对对对,我们帮着找!”珠儿急忙附和。
衿月疯似的冲进蔓草丛中,怎么会变成这样?老乞丐即便是死了,破庙总该还在吧?那小哥哥呢?小哥哥走了吗?若是杨叔叔看到破庙成了这样,会不会也以为她已经死了,放弃了她?
没了破庙,就像是没了家,没了最后的根,从此以后,便是真正的孤儿,再也没有家了!
来时无路,去时无方。
宛若世间的游魂野鬼,飘荡在人世间,谁也不认得你,不记得你,而你……终将被遗忘,彻底的遗忘!
“老乞丐?小哥哥?”衿月哭了。
训练再苦再累,她都不曾皱过眉头,因为心里的角落里,还有一丝光亮,可现在……光亮消失了,只剩下了漫天荒草。
“这里……”珠儿吓得厉声尖叫。
衿月慌忙冲过来,骇然僵在原地。
不只是衿月,连杏儿也是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不敢置信的望着地上的一小块骨头。
这可不是寻常的骨头,是头盖骨,是人的头盖骨!
“这里,发生过什么?”杏儿面色惨白。
珠儿慌忙将杏儿搀起,“我们找找看,找找看!”
话音未落,衿月已经开始手扒荒草。
破庙原本伫立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了遍地的荒骨,头盖骨一个个的被挖出来,没被腐化的白骨也被挖出来,荒草抚平之后所剩下的,是死不瞑目的怨气。
“不是消失了?”衿月神情迟滞的望着杏儿和珠儿,“不是失踪不是离开,是死了?对吗?”
杏儿与珠儿面面相觑,“小月,你……可能不是你的亲人,当年灾荒死了很多人,你要知道,可能、可能……”
“连你们自己都圆不了是吗?”衿月深吸一口气,仰望着天空,“没了,什么都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真的没了。
哭,有用吗?
没用。
人还是要活着的,活下去。
衿月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鬼庄,回去之后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屋顶上,远处的鞭炮声响起,昭示着新的一年要来了,可是她在新的一年来临之前,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连根都拔了!
她检查过了,杨叔叔没有留下信号,他们说过的,说好的唯一的联络暗号,都没有!
杨叔叔,也不要她了。
“小月!”杏儿在底下喊。
衿月愣怔了一下,飞身落下,“怎么了?”
“郡主来了!”杏儿低语,“点名要见你!”
珠儿有些犹豫,“小郡主的面色不太好,要不,还是别去了吧!装病?装肚子疼?装死也行!”
“小郡主,是咱们的主子!”杏儿有些无奈。
君臣之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主仆之间,主要奴死,奴不得不死。
这是命!
“我没事!”衿月眼角微红,“你们就别操这份心了,我去见郡主。”
郡主,宋岚。
人人都知道,这位小郡主性子暴躁,对奴才非打即骂。
杀人,也是有可能的。
“郡主!”衿月立在院中行礼。
漆黑的夜色里,风吹灯盏轻晃,宋岚双手环胸立在台阶上,冷眼睨着站在院中的衿月,一年未见,这贱奴倒是长高了很多。
不只是长高了,眉眼也长开了,越发有了动人之色,可惜身着简朴,很多东西都被尘埃所覆掩。
衿月站在那里,安安静静,不言不语。
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
这是她在鬼庄生活了一年,被注入的信念之一,所有人都会在这里被洗脑,生出最可怕的奴性,渐渐的忘了自己最初也是自由的风,成了受锢的狗。
“衿月!”宋岚拾阶而下,“这一年,你在鬼庄里受训,看样子过得还不错,据说你是整个鬼庄,这一批进来的童子之中,最为优秀的。”
衿月没说话。
优秀不优秀的,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宁可在外头漂泊无依,也不愿在这里错过最后的温馨时刻。挨饿固然可怕,孤苦无依更让人难以忍受!
“不如,我试试!”宋岚一伸手,底下人快速递上一根鞭子,“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优秀,你有多本事!”
想起宋宴苦练功夫,暗地里与衿月较劲,宋岚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即便她不喜欢宋宴,厌恶宋宴,但是宋宴是小王爷,是燕王府的主子,主子怎么能这般轻贱,与一个奴才纠缠不休?
宋宴无所谓,但燕王府丢不起这个人!
鞭子,狠狠朝着衿月甩去。
衿月当即窜起,稳稳避开了这一鞭子。
“还敢躲?”宋岚咬牙切齿,“你活腻了?”
衿月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