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 !
这宫里的事儿,当属宋睿最熟悉最清楚,傅家兄妹到底是客人,知道得并不是太多。
奈何傅子宁这人是个不信邪的,但凡是他想做的,就没有做不成的道理,人家都欺负上门了,他若是还当缩头乌龟,这兄长委实做得太没意思。
“二皇子性子暴躁,但是耐不住能说会道,若不是母后的缘故,估计父皇还是比较偏向于他,一则他身康体健,二则……父皇终是嫌我太软弱。”宋睿解释,“若为皇子,理该有让人敬畏的气势,显然,我没达到父皇的要求。”
这点,傅子宁其实也是赞同的。
上位者当有其不怒自威之势,才能让人信服,敬仰,奉为上者。
“我倒不是怨恨父皇,横竖这副身子……委实是拖累!”宋睿抿唇。
傅子音眉心微凝,“小白?”
“我没事。”宋睿继续捏着鸡蛋,帮她揉着面颊,“你若是觉得困,就躺下来歇会,我帮你揉着便是。”
被打了这么一巴掌,傅子音脑子嗡嗡的,虽然疼,却也是真的晕晕乎乎,宋睿这么一说,她便真的爬到了床边躺着。
傅子宁原是想阻止,可瞧着宋睿做了个“嘘”的动作,再看自家妹妹倦怠的合上了眼睛,只能就此作罢。
今日,真的是受了委屈。
只消片刻,傅子音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傅子宁眉心紧蹙,“别是有什么问题。”
被打了,就困?
“正常。”宋睿低声开口,“打得厉害了,便会眩晕,那太监下手太重,音儿吃不住这力道,不睡一觉会很难受。让她好好休息,待太医的药送来了,再把她叫醒不迟!”
傅子宁点头,“在家的时候不曾受过半点委屈,这还是头一回挨打!”
小丫头本就嘴甜,谁见着不是满心欢喜,从小到大,是家里人的掌中宝,碰都舍不得碰一下,遑论遭受今日的大罪。
“不会有下一次。”宋睿斩钉截铁的开口,手上的动作终是停了下来,仔细的为傅子音掖好被角,让她能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傅子宁轻呵,“绝不会有下次。”
傅家的女儿,岂能平白受辱。
“母后和皇祖母,可曾提及姑姑?”宋睿问。
傅子宁摇头,“不曾。”
“哦!”宋睿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可见,母后和皇祖母是想送你们离开京都城的,所以不能先暴露你们的真实身份,如此一来到也好办。父皇素来不会违拗皇祖母的意思,皇祖母不提,父皇就不会先开口。”
傅子宁皱了皱眉,“真的?”
“真的!”宋睿瞧着熟睡的傅子音,“偲贵妃嚣张跋扈惯了,此番受了大辱,肯定会去找父皇哭诉,因为母后的确在众目睽睽之下动了手,父皇肯定要询问。”
傅子宁轻嗤,“可见皇上对你母亲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宋睿一怔。
“我父亲从来不会疑心我母亲。”傅子宁解释,“若我母亲动手打了人,父亲只会心疼她的手,而不会怀疑她的动机和缘由。对父亲来说,缘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这个人!”
宋睿很是羡慕,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深爱两不疑。
“不是父亲不讲理,正是因为父亲深知母亲的为人,知道她行为处事必定公证,而不是肆意妄为、无理取闹之人,若要动手……必定有非动手不可的理由。”在父母的感情问题上,傅子宁从未有过怀疑。
父母的感情如何,儿女是最好的见证者。
“帝王多疑。”宋睿说,“父皇其实谁都不信,这大概就是皇宫给予的痛苦枷锁,一辈子……不敢全身心的,相信身边的人。”
傅子宁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皇帝有三宫六院,还有那么多的子嗣呢?像我们家,爹娘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与妹妹亦是如此。”
“我想成为姑父那样的人,而不是想当我父皇这样的君。”宋睿苦笑,“可我一出生便是太子,我是眼见着母亲日益憔悴,笑容渐失,可我没办法,我只能看着她像花儿这样萎靡凋谢。”
所以,他不希望自己喜欢、在乎的人,与自己一般困在这四方城内,成为天底下最可悲的囚徒。
“你想怎么做?”傅子宁问。
宋睿叹口气,“早些年,宋赫借着由头,打死了我宫中两个奴才;后来有宫娥莫名其妙的失了踪,最后被发现死在了御花园的枯井里,虽然父皇觉得不吉利,早早的让人丢了出去,但我还是悄悄的让人去查了,结果……是先女干后杀。”
“宋赫不是比你小吗?怎么……”傅子宁不解。
真是奇了怪了,小小年纪就对女人感兴趣?
“不一定要他动手,宫里的手段多得是,玩死那么一两个宫人,根本没人管。”宋睿神色微沉,“见不得人的东西,让人很恶心。”
傅子宁点点头,所幸妹妹睡着了,没能听到这么恶心的东西,“他才多大,就敢这样杀人?”
“呵,这跟年龄没关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偲贵妃在后面擦屁股,他自然无所顾忌,而且没有证据,谁敢拿他怎样?就算有风言风语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训斥两句,流言蜚语……当不得真。”宋睿叹口气。
傅子宁咬着后槽牙,“这是草菅人命!”
“奴才的命,命如草芥。”
这便是宫廷。
傅子宁张了张嘴,愣是吐不出半句话来。
难怪,父亲和母亲宁可放弃一切权位,也要离开皇宫,不愿再沾惹分毫,总归是有不忍心的缘由在内。
善良的人,不忍看那些血腥的杀戮,和黑暗的一幕。
“我明白了!”傅子宁裹了裹后槽牙,“对付这样的人,就是不能留情面,不能心慈手软。”
宋睿是这个意思,“因为一旦你动手了,他就不会放过你,不对,是你们已经触怒了偲贵妃,她绝对不会放过你们,除非你们死!”
“想要我们兄妹的命,也得看她的命够不够硬!”傅子宁揉着眉心,“我若是动手,便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到时候就只能怪他们倒霉!”
宋睿瞧着傅子音面上的红肿,小丫头即便在睡梦中,依旧眼角带着泪,可见今日之事,对她伤害甚深。
指尖,轻轻拭去傅子音眼角的残泪,宋睿目色沉沉,“偲贵妃敢动手,我就会让她明白,后悔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