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因希想到了昨晚她和凡妮莎的谈话。她犹豫片刻,说:父皇,她也许有秘密,但谁没有秘密呢?我不明白您当初为什么那样生气。菲奥娜也说您和她都不是不支持我们在一起。我不会再遇到更适合我的人了,您不那样觉得吗?
她大概不该说她想要求婚的事情。她不知道对于洛伦来说,这一切会不会太快了。
该怎么年长的Alpha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放松身体,我相信她没有告诉过你的事情有很多?
是的,赫尔因希微微点了点头。
她有告诉过你她为什么要绑架你么?
没有。
我这样说吧,赫尔因希,我相信你也发现了,洛伦露出一点寂寞的疲态来,我和她的关系并不好。
你那时还很小,大概不记得。但我和她一直有根本上的观念冲突。开始还好,她毕竟还在向我学习,我也尊重她不同的观点;可后来她羽翼渐丰,一心想要做她想做的事情,我觉得她急躁轻浮,她嫌我优柔寡断。
赫尔因希说:我知道她手段迅速狠辣。但那又有什么问题?我以为您对我说过,施政方式上的区别是人的性格导致的自然差异。
我也和你说过,为人君者,当以苍生为重。
赫尔因希嗯声。
如果迅速而准确的决断是由理智思考引导的,那我没有什么好同你说的。可戴娅支撑她的与其说是绝对的理智,不如说是绝对的歇斯底里。
赫尔因希想要开口,洛伦打了个手势让她先停住:艾洛威特和我们联手,是想要扳倒元老院。
小殿下微微睁大眼。戴娅拖了许久没告诉她的问题被洛伦一语道破,她也不怎么惊讶。零零总总的证据早已经让她建立关系,现在从洛伦这儿听到回答,也只是确认了她的猜想。
维洛列特皇族现在最大的敌人不就是元老院?
洛伦好像看出了她的疑惑,瑞德普尔手上的线人是路德维希曾经的学徒。我们不知道他手里到底有什么信息,但他肯定是因此才受到了元老院的追杀,逃出边境的时候又刚好被瑞德普尔的警察抓到。FOL在边境的探子收到讯息,同时反馈给了我们和艾洛威特如果凡妮莎当时少发一封邮件,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戴娅知道情况不久,就和瑞德普尔谈好了交换条件来找我。纽伦贝格点名道姓的要你来换翡翠军区的前线领土。
我承认这不是个坏办法。可要我把我的女儿瞒在鼓里演这么一出戏,就算戴娅承诺了她不会伤到你,我也不想冒险。
而且谁知道会不会意外出事!洛伦咬牙道,你最后受了多少伤。
我们总能想出更稳妥的办法。只要出比元老院更高的代价、更大的诚意,不担心不能把那位线人拿到手。可她完全不打算听我的。她等不下去,在我说了不之后就起身离开。
当时亲卫进来说你在外头等我,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出事。
赫尔因希记得戴娅对她解释过这一段就在昨天。Omega确实说过她也气急这四个字。
赫尔因希知道,更记得她刚刚喜欢上戴娅的那段时间。戴娅就是这样有魅力的一个人。她能让她感到愧疚和不安,又会让她感到幸福;她会冷声斥责她做的不对的地方,也会迫近她调笑;会披着另一个Alpha的味道让她嫉妒,也不吝一点点的暧.昧亲昵。
可赫尔因希不觉得那些都是装出来的。Omega可能是天生的领导者,是操纵人心的混账,可昨天晚上软软赖在她怀里的戴娅、平常勾着她衣角暗示她、没羞没躁地逗她的舰长阁下都做不得假。
可我知道她没想着要伤我。想要去救她也是我自找的,我不能看着她死我爱她,父皇。赫尔因希最后说。
你看,就算这样,你也不会怪她。洛伦只回答,我不知道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也并非对此不高兴
我只是焦虑担心着该不该告诉你即使我把她当成我的孩子一样抚养大、即使我知道她会是你志同道合的好伴侣,我也担心她,担心她有一天会毁了你,更担心你赫尔,你会心甘情愿地被她毁掉。
可你要明白,将来你会不只是你自己。你要保护的人比你想象的还多,没有真正失去过,你不知道这有多痛。
赫尔因希没有听进去,直到洛伦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攥紧了搭在大腿上的拳:什么意思您失去过什么?
洛伦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起来。他好像突然失去了说下去的勇气,眉目间愈发显出颓唐的苍老,科奥瑟·阿尔布莱希特和伊丽莎白·波赫穆·阿尔布莱希特。
赫尔因希怔住。
科奥瑟和伊丽莎白的名字可能已经被舆论遗忘,可阿尔布莱希特仍旧是一个响亮的姓氏
因为他们的女儿是安卡·科奥瑟·阿尔布莱希特。
她颤声问:《抑制剂使用平等法案》?
这是洛伦执政生涯里最光辉的荣耀之一。十几年前通过的《抑制剂使用平等法案》将不为Omega提供抑制剂列为帝国的重罪。任何形式的强迫或诱拐标记Omega,或在对方没有受到抑制剂影响的情况下试图标记Omega,都可以受到死刑的最高量刑。
这条法令一经发布,元老院能够钻的最大法律空子被结结实实地填上,洛伦也开始光明正大的试图架空元老院。
彼时科奥瑟和伊丽莎白双双是自由党的高级议员,更是下届党魁的有力竞争者,夫妻两人在通讯辩论上的精彩针锋常常让人拊掌。《抑制剂使用平等法案》通过不久,阿尔布莱希特家在城堡区的豪宅被付之一炬。尸检报告瞒而不发,舆论随着时间消退,两人的位置也被新议员取代。
但是幸存的安卡承受了永久的伤害也许是火场烟尘的后遗症、也许是创伤后应激障碍,Omega的身体没有再恢复过。
洛伦也没说清楚,可这些已经足够赫尔因希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我人生最引以自豪的成就,是用我最好的朋友的命换来的。就算我知道这都只是为了所谓的大义做出的牺牲,我也感到愧疚。洛伦低下头,低声咳嗽起来。他喘得像个破烂的风箱,赫尔因希在这一刻清晰地意识到她曾经伟大的父亲现在毕竟正在老去。
可赫尔,戴娅她甚至都不会感到愧疚。她就像年老的Alpha摇了摇头,她会不顾一切。
够了。赫尔因希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我和您不一样,而且,您又知道她多少?她并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
赫尔因希把方才脱下的军帽拿起来,显然是不打算听他再说下去了,我还是很感谢您告诉我真相这些事情,我不知道困惑了多少年。
她走到门口,握着门把想了想,又回身,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相信我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再不济,您也会在我身边指点我的,不是吗?她问。
她的父亲苦笑了一声,当然,赫尔。你的家族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赫尔因希勾起唇来。
但她当然还不知道,在她人生最苦难的关头,她的家人没有一个会在她身边。
到阳光西斜、暮色四伏,小殿下都没离开过房间。她甚至没来吃午饭和晚饭。菲奥娜有些担心,洛伦安抚好了她,让机器人给她送餐到房间去。
赫尔因希还坐在窗沿。她眸子紧闭着,像是在小憩。过了一会儿她从窗沿滑下来靠墙坐在地上,手拿着远星再次对准阳光。月光映射下的紫色带点幽蓝,而此时映着夕阳,钻石折射出的光芒像是有了一丝红橙,像是血。
gu903();Alpha深吸一口气。她站起来,从纷乱的思绪里整理清楚头绪,拨通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