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兰堡官方成立的的临时急救调度中心并没有及时与所有的医疗及救援人员第一时间取得联系。整个首都的公共交通设施宣告瘫痪,不同的倒塌点又有太多,情况严重到需要和军部沟通从卫星调度机甲救援,再加上议会大厦同一时间遭受爆炸袭击,调度中心的人员忙得脚不沾地,还是不能准确掌握所有伤员和救护人员的位置。
人们各自为战,却都有着同样的目标救一个人,再救一个人。
太多人被困在半倒塌的大楼和周围被牵连的其他建筑物里了。透过滚滚浓烟,安德森都能想象到大楼内的惨状。爆炸带来的剧烈震动已经停止,但还有不同的建筑材料不断地掉落。他带上头盔连接好个人终端,顺着瓦砾探身走进漆黑一片的烟尘里。
他是第一批到达现场的消防人员之一。在场的人都明白现在的救援机会是多宝贵又是多危险。大楼随时有可能二次坍塌,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调度中心为他自动连接了塔楼内的通讯和穿梭系统。侦测地图上数不清的代表活跃生命体征的红点正在闪烁。他长长呼了口气。
要放在没有侦测和个人终端技术的年代,他无法想象搜寻工作会有多么艰难。
他的小队已经在陆陆续续地往外搬送伤员。隔着沉重的头盔他听见上方传来的呼喊。安德森抬头,隐隐约约看见谁扶着墙站在塔楼断裂的边缘。那个位置很高,他的小队要寻找通路上去,可能还要麻烦智脑计算坍塌程度和模拟通道。
人影在朝他吼着什么。安德森掀开面罩,听见了两声,要塌了!
人影现在他看清楚了,是个男性正攀着断裂地面的边缘,无助地往下探身。他看上去像是普通金融公司的职员,一身白色衬衫全染了烟尘血渍,脸也黑糊糊的一片。
他想往下跳。
安德森很清楚,这样的高度,如果这个人跳下来,生还的可能几近于无。可等待他们攀爬上去,并且祈祷大楼不会在这之间二次坍塌,把一行人全都埋葬在这偌大的废墟里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消防员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他拽下面罩,大声喊,别跳!
会塌下来的已经要塌下来了!男人的腿在抖,不跳会死的!
你听我说
男人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他只往前迈了一步,身体轻飘飘地像只羽毛,落下来的声响却是清脆地咔嚓一声。
安德森闭上眼。
西翼能收到消息的人都撤出来,现在!调度中心智脑的声音响起来。他的同伴拽住他就往外跑,走,真的要塌了!
刚才那个人
反正也活不了了!你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吗!他的同伴红着眼睛大声吼他。几个人跌跌撞撞地从废墟里逃出来,下一秒更大的烟尘迸发,他们刚刚进入大楼的缺口被废墟残骸填满。安德森被巨大的冲击力掷倒在地,好像能听见这一刻被压在这钢筋水泥下所有无辜灵魂的呻.吟
星辰啊,此刻这里不啻于一座活生生的屠宰场。
西翼的营救小队请回复,有多少人还在活动中?军部的支援马上就要到达现场,请您坚持一下。
好。安德森撑身起来。
冰冷的钢铁机械们声势浩大地加入了行动,并且很快成为了主力。机甲能做到的事情比人脆弱的躯体多太多了。尽管如此,二次崩塌引起的另外两次小规模崩塌又带走了不知道多少生命,此刻也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人还在废墟下煎熬。
接近黄昏的时候,一整天连轴转的消防员体力不支,被队友勒令暂停休息。他坐下,迎着火红的夕阳打开个人终端,就被密密麻麻的新闻推送给淹没了。
他无声张大了嘴,直立起身子又颤抖着跪下,手撑住身前的地面,想说什么又把语言全都哽在喉咙口了似的。
怎么了?他的同伴问。
你看新闻推送。安德森说。
两个Beta脸色煞白地面面相觑。半晌他的同伴开口,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有人趁机造谣生事萨拉和议会被爆炸袭击,陛下又身亡,怎么可能一齐发生?
陛下不可能死的,他不会死的,安德森说,这条消息根本没有根据没说他怎么死的,也没有证据。
可为什么没有人澄清?我知道现在状况紧急但这种谣言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扼杀掉么?
共政制度和君主立宪制度不一样,皇室在御前议会和共政议会都拥有实权,是整个民族的精神支柱和荣誉象征。紫罗兰堡,和维洛利特,都建立在皇室荣耀的基础上。这个国家是由维洛列特这个姓氏团结在一起的。议会的派系争斗再严重,人民的政治立场又多不一样,大部分人对皇室的尊敬和爱戴都是等同的而皇室成员逝世的消息在已经饱受伤痛的人民心头又血淋淋地划了一道。
不管消息真不真实,它都已经掀起了另一场恐慌。大多数人不相信这条消息,就像消防员说得那样,它缺少根本的依据。可更多人无法抑制地感到悲痛和害怕。
如果这是真的呢?那该怎么办?陛下怎么会不明不白的去世?在这一天里他们已经不知道失去多少了,星辰要惩罚他们到怎样的地步才甘心呢?
维洛列特做了什么违背星辰意愿的事情,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撇开紫罗兰堡实地救险的主战场,星际网上众说纷纭。妖魔鬼怪齐齐上场,就连之前批判安卡和艾瑞两人事端的保守派都想分一杯羹。各种惨剧到底是谁的错完全争辩不清楚,在最后只有一点让所有人都发出疑问:
他们敬爱的皇帝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第二天上午,星际网上已经炸开了锅。维洛列特的星际网服务几乎因此陷入瘫痪,隔着个人终端的屏幕仿佛都能听见所有人的绝望呐喊
消息如果是假的,为什么没有人澄清;如果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下午,皇室发表了声明。菲奥娜将亲自到达临时调度中心视察,并且将会澄清网上针对皇室的谣言。
澄清和谣言两个字一出口,不少人都松了口气。始终在废寝忘食地奋战的救援人员们因此更是士气高涨。
除开议员和其他保密等级够高的政.府官员,其他人并不知道会谈上的刺杀和挟持。
他们也不能知道。至少现在不能,菲奥娜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洛伦当场身亡,米海尔被挟持,赫尔因希还在赶来的路上,无数政治和经济领域的重要任务受重伤或者死亡,这个国家在一天内受了太多的伤,能够为它集起最后一点力量,把散乱的沙堆重新浇灌塑整好,把期冀带回紫罗兰堡的只有她一个人。
前方有刀山火海,她也不能逃。
她的个人终端在响。菲奥娜看了眼通讯请求,无奈地笑着接通,赫尔。
您不要想着现在召开任何形式上的媒体会议,不能给任何人伤害您的机会,Alpha的声音像是紧紧收在齿关间,一个字一个字逼出来的,我不同意您必须等到我回来!
赫尔,菲奥娜说,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
看看这座饱经疮痍的城市和这些绝望的人你知道我们该做什么。
赫尔因希沉声道,我恨我自己不够快。
她听到消息的时候,虽然也和所有人一样不敢置信,还是马不停蹄地开始往回赶,她来不及问舰长阁下要不要同她一起,但她踏上舰艇的时候,Omega已经理所应当地坐在操纵座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