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臊红了整张脸。他不堪回首的过往,就这么被外婆揭了个底朝天。天呐。
他努力不让自己的头低下去,拿手轻拍了下通红的脸。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索性让自己体面点:是的,我当时就是十分欣赏你的表演。
希望外婆千万不要说出他是喜欢蒋修思那张脸的真相!
只不过,他匆忙之下却对上了蒋修思的目光,陡然发现那双眼睛里此刻装满了幽深的、难以言喻的感情。
忽然之间,林栖被夺去心神。他感到口干舌燥、无可奈何,又听到蒋修思低低地说:嗯。
好像是信了欣赏他的表演的说辞,又好像是没信。
四人一起回了外公外婆的家里,这是个年份不小的小区了,绿化很好,常青树令人满眼生春。玄关处的窗户外,一束茂密的枝条斜擦过去,为室内增添了不少静谧的氛围。
屋子不大,但看上去像是不久前才重新装修过,地板十分洁净,各处的陈设都恰如其分,不过分华丽也不显得过分朴素。
请蒋修思坐下后,外婆沏来了一壶果茶,香气舒适而淡雅。而外公则坐在一侧,爱惜地用软布将他的指挥棒擦拭干净,才小心翼翼地装进盒子里。
林栖为蒋修思介绍:外公以前是音乐学院的老师,自己还写了不少歌呢。小时候外婆就给我唱外公写的摇篮曲。
外婆洗了手又端上自己做的桃花形状的糕点,笑着说:怀念吧?可惜外婆现在嗓子哑了,声音不好听啦,不能给你唱了。
哪有?林栖说,外婆现在的声音也好听,我一听就觉得开心。
外婆朝着外公看一眼,状似埋怨:你外公以前还给我写过歌呢,夸我声音清甜,最适合唱他的歌。现在也不给我写了。
听到她这样说,外公一笑,忙放下装指挥棒的盒子:我年轻时候写给你的歌,那都是热烈得要把我骨头都烧没了的情诗,现在一把年纪了,哪里还写得出来?我心里啊,没这火了。
这话不对。林栖打趣道,外公明明有火,看向外婆的时候眼里亮晶晶的呢。
外公仍是含笑看着外婆:原来火在眼里,我说怎么找不着了。我看着你,就把全部的情意献给你,纸上数笔,是已经写不动了。
外婆拿起一块桃花糕,喂外公吃了一块:你就只剩张嘴讨人喜欢了,吃点东西吧。脸上的欢喜藏也藏不住。
哎呀。林栖装模作样地捂住眼睛,小孩子不能看大人秀恩爱,好羞好羞哦!
几人都笑起来。外婆作势在他肩上打了几下:老大的人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小孩子呢,取笑外公外婆高兴是吧?
林栖往蒋修思身边一躲,几乎撞进他怀里,笑得欢快:外婆我错了!我下次还敢。
外婆笑得满足,眼边的皱纹都显得无比温柔,说着:好啦,你都快把修思从沙发上挤下去了。带他去你房里聊聊,我们不打扰你。你们吃过晚饭了,那外婆就只给你们做点甜汤喝喝,拍戏苦哩。
林栖这才意识到他都紧贴着蒋修思了,身上蓦地有些热,赶紧站起来,应道:好!谢谢外婆。
修思,外婆亲切地唤他,有没有忌口的?给你做点冰糖雪梨炖雪蛤喝可以吗?
蒋修思立刻站起身,对她说:没有忌口,麻烦外婆了。
外婆笑弯了双眼:不用谢。给你们少放点冰糖啊,小也都说了,你们得控糖呢。
一进房间林栖就头皮发麻起来。实不相瞒,他房里贴了许多蒋修思的照片。
读书时有段日子,他对绘画的色彩运用感兴趣,格外喜欢电影海报,花大量时间研究海报的配色和设计。也正赶上对蒋修思狂热迷恋的时期,他把蒋修思大部分电影的海报都搜集了起来,高低错落地在墙壁上贴了许多。
后来热情过了,也动过要撕掉海报的念头,不过那些海报都制作精美,蒋修思那张脸也着实是赏心悦目,他就懒得撕了。
现在也只能主动出击,只要让别人先尴尬了,尴尬的就不是他!林栖认定这点,轻描淡写指着那些海报说:我以前喜欢研究电影海报,巧了吧,刚好这都是你以前拍过的电影。
蒋修思却没有出声,他注视着这些海报,细细地看着,把每张都逐一看过,像是思考着什么。
说出口的话没被理会,林栖倒也不恼。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似的,他顺着蒋修思的目光轨迹,也把从前看过太多遍的图片重新浏览。
青涩的、少年时期的回忆是特别的。这段时期的生活,无论是痛是乐,好像都是一样的令人怀念。青春不再来。
当时那种充满激情、所到之处的空气都诉说着迷恋的状态太迷人了。他单纯地对电影着迷、对色彩着迷、对蒋修思着迷,只管自由自在。
不知道蒋修思看着这些海报陷入了怎样的思绪之中,但林栖自己变得心境平和起来。虽然有过一阵子,他厌恶那个时期,觉得当时的生活不过是无所事事。
但现在他有种触摸过去的自己的感觉。他发现那个他并不惹人讨厌。相反,那甚至是一个挺招人喜欢的少年。
这时候蒋修思忽然出声:我最近在表演上有了一点新的突破。
嗯?
蒋修思凝视着墙壁上曾经的自己,说:变得比以前好了。
听着这样的话,林栖或许应该礼节性地接一句那真好,可是不知为何,他没有说话。
他看到蒋修思看向了自己,问着:你还会像从前一样不厌其烦地看完一部由我主演的电影吗?
会的。他说。并且这也是实话。
蒋修思笑了起来,真让人难以形容那笑的漂亮啊。而这人就那么漂亮的,对林栖说:那这次你会看到,我学会了心动的表达法。
作者有话要说:啊,大美人讲含蓄的情话,太遭不住了。老母亲速速将你们送上甜蜜的睡床!
第30章
半个月后,林栖的戏份杀青。
抱着花跟剧组全体成员一起合照的时候,他笑得很开心。作为一个配角,他的戏份不算少,在剧组待了将近四个月,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当然他自己也不能否认,最特别的新朋友是蒋修思。媒体上他俩已经是水火不容,可谁也想不到私下里两人还一起喝酒,庆祝林栖杀青。
在这些日子里他们常瞒着旁人,一起吃饭、对戏、聊电影。只喝酒还是第一次。
光线昏暗的卡座里,林栖冲着蒋修思摇一摇杯子:你明天是不是还有戏?有的话就不用陪我喝了。
实际上两人喝得已经不算少了。林栖脸上薄红,双眼湿润,已经有些醉了,这才想起要关心蒋修思的情况。
蒋修思打量着他的神情,问:我无所谓,可你还是不要继续喝了吧。
他伸手过去想要拿开林栖手里的杯子,林栖却握紧了,摇起头:我还能喝。
啊。说完他又懊恼地停住,摇晕了。
蒋修思看着他这样,略感无奈,明显不能再喝了。他再用了点力气,想要从林栖手里拿过酒杯,薄醉的人却还是没松手。
林栖紧盯着他们紧贴的两只手,样子简直像在出神。喝酒的人醉了应该是有些发飘,但他觉得心头沉重,所以他没醉。
他抬起另一只手,也去握住那杯子。杯子并不大,这只手自然地覆盖到了蒋修思的手背上。
蒋修思一怔,同时,他又听见林栖说:你是不是该对我说些什么啊?是有些哑、有些困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