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2)

gu903();灯光不及他眼里万分之一的闪亮。

这几句话说得太动人,直让林栖痴痴地看了他十几秒。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的那短短的一步让他如此痛恨。

半天过去,林栖动了动嘴唇,他想他大概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但他的话仍被蒋修思打断。

蒋修思的微笑中带着些许仓皇:明天再说吧。林栖,你真的醉了。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他并没有在期待一个醉酒之人的回答,他想要的是慎重的、彻底清醒情况下的答案。

林栖讷讷的,看着他这样简直手足无措,只有点了点头。

蒋修思开门走了。

他人一走,林栖整个人也软下来了。他有点发飘,却知道这不是酒精的原因。他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万种思绪,纷纷扬扬。

时间不早,他该准备去洗澡了。但刚走进浴室,人又立刻小跑出来,他拿起刚刚被他放在小桌上的黑袋子。

纵然心情急切,但林栖的动作像是怕被人笑话急切一般,压抑着、努力显得从容不迫。他把纸盒从袋子里拿出来。可盯着纸盒看了两秒,林栖还是没拆。他甚至有点厌烦自己,觉得自己磨磨唧唧的,一点不像他。

可就是很喜欢,很不想把它弄脏。想到蒋修思那句我不会懂得您的拒绝是什么意思,他的心就开始发烫,他就更为珍惜起眼前的小小礼物。

这份礼物最后是在他洗澡后才被拆开的。发丝上还带着水珠,他用毛巾随意地擦了好几下,小心翼翼地拆开盒子。

香水瓶美得让人心脏摇晃。墨蓝色的瓶身,方形的设计,棱角圆润又不失锋芒。材质冰凉,仿佛黎明来临前的温度,凛冽非常。

他喷出一点在手腕上。

前调充满寒冷的、深林一般的绿意,如同置身雪后林野。稍后,中调溢出来,气味变得平和了一些,隐约的橙花味道让人缓缓苏醒。时间流逝,干燥、温暖的木质尾调像一个拥抱,将他围绕。

前调、中调的停留时间都不长,唯有那个拥抱似的味道,久久不散。林栖轻嗅着这香气,感到温柔的睡意也漫了上来。

他无法不去设想蒋修思怎么向人去描述这只香水。

这是,蒋修思为他定制的香水。

越是去想,他越是面红耳赤,只得赶紧上床,扯过被子将自己完全盖住。

灯灭了之后,黑暗开始流淌,变幻的天色通过未拉完的窗帘在室内荡漾,将一室旖旎掩藏。

林栖沉入梦境,又梦到了他的妈妈。她像以往一样温柔,轻声絮语,让他在梦里也感到那么甜蜜。或许今天经历的一切让他感到甜蜜。

可惜过犹不及,甜蜜的滋味难以留存。

宁静的深夜里,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被吵醒的人向来都会是烦躁的、头脑昏沉。这天却奇怪,林栖从床上坐起来,直觉得双眼发凉,十分清明,像是某种预兆。

做了一场美梦,总要醒来。

喂?

电话那头是令人绝望的老人声音:小也你外公出事了。

第32章

林栖总是觉得死亡是世界上最让他搞不懂的事情。

比起自己将来有一天会死去这件事,身边人的死去更让他难以接受。从前看得见摸得着的人,怎么就忽然消失了啊?

哪里都找不着这个人了。

手术室的外边冰冷阴寒,走廊的那一头有扇小窗,能看到外头还是黑的,树影在风中轻晃。

外婆仿佛一夜间苍老了许多,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她的背挺得很直,只是头发那么乱。手忙脚乱地忙了一夜,她没有时间梳头。

医生说对于这个年纪的老人,突发性脑溢血凶险万分。抢救还在进行中,没人有空跟他们多说几句话。只有年纪轻的小护士,或许还没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看到外婆镇定到诡异的神情,忍不住上来宽慰几句。

嗯。外婆对她露出一点笑意,我知道的,我有准备。

小护士眼眶通红,握住她的手摇了摇,才小跑着离开了。

一分钟后她又过来了,将一包纸巾递给林栖,示意他看到外婆流泪的话及时递过去。

外婆一直没哭。她维持着体面,一点儿不让自己失态。林栖忍不住要把头埋进膝盖里,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让他抬起头来,那只手硬邦邦的。

小也,她说,不哭。

她从来都是个坚强、骄傲的女人。

林栖现在都记得,许多年前他妈妈过世时,在唯一的女儿的葬礼时,外婆也没哭。她当时紧紧地握住林栖的小手,仰着头,修长的脖子挺直着,凝视着女儿的遗照。

骨灰送进墓园后,也是她牵着林栖的手慢慢下山。当时白云悠悠,碧空如洗,她回头再看了看远处的墓碑,最后说了一句话:你妈妈最喜欢这样的晴天。

她总是在女儿生日那天去墓园。只要是晴朗的天气,她就带上一小束花,在那儿待上半小时。若是雨天,她就笑着说:唉,雨天真讨厌,出门会弄脏衣服,我就不去看她啦。

我不哭,外婆。林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瞪着手术室的门说,外公没事的。

外婆很轻地笑了一下:对,不哭。

在时间流逝的短短几小时内,他们两个人没有再说一句话。林栖没有心思说话,他也不敢打扰外婆,他感到外婆身边凝着一种奇异的氛围。

一种平静如湖面的氛围。

像是小时候,他有无数次赌气离家出走,大吼大叫着我要去找我妈妈!,然后状似凶狠地摔门离开,他每次都在期待,外公外婆会心急如焚地拦住他,从房间里变出他早已死去的母亲。

他一路跑下楼,见没人来追,惴惴不安地往楼上望,就发现外婆倚在窗户边静静地看着他。

那时,外婆身上就有着这样的氛围。

林栖觉得浑身僵硬,骨头酸痛得要命,稍微动了动就感到双腿似乎有一万年没活动过了,用着是那么的别扭。他扭转脖子,看向走廊的那一头。

天色大亮。

外婆,他无意识地出声,太阳出来了。

还未回头,他就感到外婆的视线擦过自己的脸颊,望向了那边。尽管这样形容很荒谬,他却实实在在地觉得,那目光苍老极了。

忽然之间,他们的耳边划过一道门开的声音。仿佛凉水从手术室大开的门里灌了过来,林栖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

外婆。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主刀医生,林栖下意识地小声叫了她一声。

诶。外婆仓促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站起来,她可能也坐麻了吧。

他像只不安的鹌鹑,畏首畏尾,紧挨着外婆站着,恨不得割下耳朵,让它自己去听医生讲话。

医生疲倦到极点,他眉间是几道深深的沟壑,眼里却满是遗憾和同情。林栖的耳朵明明白白地听到他说:请节哀。

咣当一声,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林栖脑子里闪过无数白光。他什么都不敢想。

外公离开了?怎么办,他没有外公了。外婆该伤心死了,该怎么安慰外婆啊?

可是,关于人死去这件事,难道有任何东西可以用以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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