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不知道沈沅让人叫她过来是要做什么,当下她屈膝对着沈沅行了一礼,面上陪笑问着:“老奴见过大小姐。不知大小姐叫了老奴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难得她这样的胖,动作倒是极灵活的。
沈沅并没有开口说话,依然是徐妈妈在问话:“钱妈,有人出首,说你伙同冯妈妈,偷了三姑娘屋里的东西出去卖。我问你,你们一共偷了三姑娘多少东西?”“不,不,我没有。”钱妈闻言,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又慌忙摇着双手否认,“我并没有偷三姑娘的任何东西。是冯妈妈,是她拿了东西来,托我将那些东西转交给我儿子
,让他拿出去卖了钱给她。大小姐明鉴,我并没有偷三姑娘的任何东西。”
沈沅没想到这个钱妈这样容易的就将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于是当下她立时就问道:“冯妈妈让你拿出去卖的东西一共有哪些?全都说出来。”
钱妈刚刚被徐妈妈那样一诈,心中一慌,脱口就将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这会听沈沅发问,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
心中自然是懊恼的。待要改口,可对着沈沅冰冷的目光,她只觉得浑身打了一个冷战,竟然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改口了。她低下了头:“有整匹的葱绿色绣四季花卉的缎子,有雕着葫芦,松鼠和梅花鹿的白玉佩,有金银簪子,手镯子,耳坠子,有簇新的,或半旧的绸缎衣裳,还有其他许多的
摆件之类……”木莲正站在一旁,听了钱妈的话,她就转身同沈湘说道:“姑娘,这些东西,有的原一直都放在屋子里,有的则是放在左耳房的库房里,都是您的东西不错。那块雕着葫芦,松鼠和梅花鹿的白玉佩,奴婢记得是您十岁生辰的时候夫人给您的。当时夫人还说这块玉佩意头好,福禄寿都齐全的。那时候这块白玉佩丢了,满屋子都找不见,院子里的丫鬟都叫进来跪着,细审了好几遍都没有审出来。后来冯妈妈说是小丫鬟橙儿偷了,一顿板子将橙儿打的半死,过后就给撵出了府去。橙儿离开之前还特地的来找过我,赌咒立誓的哭着说她是冤枉的,她并没有偷姑娘您的那块白玉佩。现在想来,只怕偷姑娘您那块白玉佩的正是冯妈妈,却推到了橙儿的身上去,好将自己撇的干干净
净的。”
木莲作为沈湘的贴身大丫鬟,但平日里总被冯妈妈给压着,她心里早就不忿了。这当会见有这么个好机会,她立刻就落井下石,势必要冯妈妈这一次再也爬不起来。
沈湘听了,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却将抱着她双腿的冯妈妈给踢开了。
墙倒众人推,冯妈妈这时也没了主意,只顾骂木莲:“你这个小贱、人,当着姑娘的面就这样的乱说?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就爬起来,伸手要去打木香。木香没防备,身上早挨了重重的一下,痛的脸色都变了。然后她慌忙的就往旁边躲。
沈沅这时就喝命那两个婆子:“快将冯妈妈按住。”那两个婆子领命上前,一边一个,伸手就紧紧的抓住了冯妈妈的胳膊,反剪到了身后。然后又一手重重的按着她肩膀,让她跪在地上,任凭她再如何的挣扎,都动弹不得
分毫。冯妈妈犹自口中大骂木莲。骂着骂着,又哭着求沈湘:“姑娘,你可是喝着我的奶长大的啊。我从小儿对你不好?你生病了,我抱着你,你受了惊吓了,我哄着你。难道姑
娘真的就不顾这么多年的情分?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啊。”
沈湘没有说话,不过手却在轻颤。沈沅一眼看见,立时就看着冯妈妈说道:“你只说湘儿病了,你抱着,那你可说过母亲彻夜不眠,衣不解带的照顾她?湘儿受了惊吓,你哄着,你可又说过母亲急的到处求神拜佛,在佛前许诺,愿折了自己的阳寿,换取湘儿一辈子安康?你做的那些,同我母亲比起来,算得什么?可你在湘儿面前是怎么说的?你说我母亲偏心我和泓儿,对湘儿全然不闻不问,心中压根就没有她这个女儿。你还说我和泓儿百般的对湘儿不亲近,心中没有她这个妹妹,姐姐。你这样的挑拨湘儿和母亲,还有我们姐妹,姐弟之
间的关系,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冯妈妈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而沈沅说完这些,就伸手去握住了沈湘的手,看着她,轻声的说道:“湘儿,母亲心中是爱你的,我和泓儿心中也都是爱你的。你细想一想,莫要被冯妈妈说的那些话给蒙
蔽了心眼。她就是想要你同我们疏远,所以才故意的说那些话给你听。”
沈湘红着眼圈,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沈沅见她这样,就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柔声的问着:“冯妈妈这样的人,惯会挑拨离间,又偷盗成性,这样的人还留在身边做什么?湘儿,将她交给我来处置,如何?”
见沈湘抬头要说话,沈沅又道:“你放心,看在她好歹是你奶娘的份上,我会从轻处置的。”
沈湘红着眼圈默默的看了一眼冯妈妈,然后她一语不发,带着木莲,起身进了卧房。
冯妈妈在身后大叫:“姑娘,你好狠的心啊。你就这样的……”
一语未了,就听到沈沅平静的声音响起:“堵上她的嘴。”
就有一个婆子答应了一声。不过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能用来堵嘴的东西。她急中生智,就将自己右脚上穿的鞋脱了下来,硬塞到了冯妈妈的口中去。
这是一双很旧的鞋,想是穿的时间长了,上面的布都有几个洞。鞋帮子上面还沾了一块泥,鞋底上也不晓得沾了什么东西,黑漆漆的一团。
沈沅看着就笑了起来。又对那个婆子说道:“待会儿去我那里,我让采薇给你找几块上好的绸缎料子,你拿回去做双新鞋穿。”
那个婆子再想不到还会有这样的好事,当下就眉开眼笑的对着沈沅道了谢。又一把拎起了冯妈妈,推搡着她跟着沈沅往外走。出了绿绮苑沈沅就发落了钱妈:“采薇,你去说给管事的媳妇子,这个钱妈,还有他的儿子都留不得。着人去搜拣了他们的住处,将一应赃物都充公,然后就将他们两个人
都撵出府。”
采薇答应着,另叫了个粗使的婆子过来,按着钱妈跟她走了。至于蒋婆子等人,毕竟是她一开始授意的,不好过河就拆桥,当下只严厉的训斥了几句,让她们往后再不可喝酒赌钱,若再发现,决不轻饶之类的话,就让她们几个走了
。
这边沈沅则带着冯妈妈等人回了自己的漱玉院。
等进了院,沈沅就吩咐青荷关上了院门,落了门栓,谁来敲门都不开。然后她又让豆蔻给她搬了一张圈椅放在廊檐下,又让青竹拿了纸笔在旁边候着。青荷是穷人家出身,不识字。不过听得说青竹的父亲原是个破落秀才,后来家里招了灾,眼见得寡母幼弟都要饿死,青竹就自卖为婢了。她倒是识得字的,而且还写的一
手好小楷。
沈沅走到圈椅前面坐了下来,示意青荷拿下冯妈妈口中的鞋,然后看着她,慢慢的说道:“冯妈妈,现在我来问你话,你可要老实回答。不然总免不了要吃些苦头的。”冯妈妈这时候已经很惊慌了,不过是面上在强撑着:“刚刚你不是都问过了,还要问我什么?老爷一向是宽厚待人的,即便你是大小姐,我是个下人,难道还能由得你对我
动私刑不成?若我将这事说到了老爷的跟前去,老爷必然不会饶你的。”
沈沅闻言,轻笑一声:“父亲再宽厚,可对偷盗主子东西的下人还能有多宽厚?再者说了,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见到父亲?”
随后她身子前倾了几分,目光看着冯妈妈,一脸平静的说道:“我今儿就是让人将你乱棍打死在这里,也没有一个人敢传出这话去,你信不信?”
她的目光冷静又犀利,看的冯妈妈心中猛然的一抖,面色顿时煞白一片。这样冷的天,可她手心里还是冒了冷汗出来。
沈沅这时已经重又将身子懒散的靠到了椅背上,目光示意站在她身边的徐妈妈:“徐妈妈,问罢。”徐妈妈答应了一声。然后她上前两步,站到了青石台基边缘,开口问道:“我来问你,你挑拨三姑娘的那些话,说老爷夫人心中没她这个女儿,只对她不好,大小姐和五少
爷心中也没有她这个妹妹,姐姐的话,可是薛姨娘让你在三姑娘面前说的?”
冯妈妈迟疑着没有回答。沈沅见状,就对站在冯妈妈身后拿着板子的两个婆子点了点头。
两个婆子立时就拿着板子上前来。“冯妈妈,你可看好了,我这手中拿的板子可有四指宽,打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是刚刚脱了自己鞋塞到冯妈妈口中的那个婆子。她的声音粗哑,这时候听起来分外的叫人心中害怕,“你平时得三姑娘看重,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大米白面,十指不沾阳春水,养的皮肤白皙娇嫩,想必不消十板子,就能打得你皮开肉绽了。如何,你可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