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夫人一动不动、双手交握地平躺在一张大床上。
她整体样子颇为隆重,头发烫成了流行的波浪状,脸上还描了眉,涂了口红,身上穿了一件阿尔前不久给她买的貂皮大衣,乍一看,忽略某低不合时宜的地方,还挺有上流社会贵妇的感觉。
但阿尔才走到卧室门口,看到这一幕就想转身走:妈妈,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呀?
西尔维夫人一眼不看他,自顾自地望着天花板:看不出吗?我快死了呀。
呸!这是什么话,您要长命百岁呢。
可我难过呀,阿尔,妈妈的心都碎了。
阿尔无语了好一会儿,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许久,他才说:唉,这个心碎也不妨碍吃饭呀。要不,先起来吃个饭吧?
第160章兰迪:上帝长的就这样子
你会做炸饭团吗?
西尔维夫人不情不愿地坐在餐桌旁,突兀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您是说那种有米团裹着馅料的炸饭团吗?我听说,在馅料这方面,各家都会有自己的独门配方,比如色拉鲜干贝、葡汁黄金蟹、孜然红烧鸡肉什么的
一谈到美食,兰迪就不禁露出了一抹快乐的笑容,积极主动地回答着,而且,他心情愉快地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开端,是自己正在被阿尔妈妈慢慢接受的象征。
但西尔维夫人却皱起眉,语气冷冷: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独门配方,从来没听说谁这么做过。我也从来没在馅料里放什么鲜贝,什么黄金蟹,那是有钱人闲着没事干,穷讲究的做法,正经人家过日子,谁会那么做呀。
兰迪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阿尔急忙解围:妈妈,别这么说。你也是有独门配方的呀,上次做那个饭团不是特意加了奶酪
我又没再问你。
西尔维夫人继续问兰迪:普通的炸饭团,普通的炸饭团你会做吗?
应该会吧。
什么叫应该?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抱歉,是我没说清楚。在我看来,这种食物的制作很简单,但以前没做过。
什么,没做过?为什么不做?你和阿尔一起生活这么久,都没在家做过饭吗?
做过饭,但没做过炸饭团。
干嘛不做呢?难道你不知道阿尔喜欢
妈妈,兰迪不是我雇的厨师。
阿尔再也忍不住地又一次插嘴了:他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
天杀的,他没嘴巴,要你帮忙回答吗?西尔维夫人勃然大怒。
她尖酸地打断了长子的话:如果他爱你的话,工作忙又算得了什么?想想你早早升天的父亲,在你小时候,难道会因为工作就完全忽略你吗?所以,你大可不必帮他找借口。
你这又是个什么逻辑?做饭和爱我之间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联系吗?阿尔隐忍地问。
你年纪还轻呢,我的儿子。西尔维夫人换了一副慈母的面容说:也许还不大懂得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阿尔。但现在也是时候了,妈妈总得和你说点儿成年人的话题。男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婚姻了,如果娶到一个好妻子,她是一定能把男人照顾得妥妥当当的,反之,一个男人不论怎样都是照顾不好另一个男人的。
室内一片安静。
阿尔的弟弟妹妹们统统低头望着桌子上的餐盘,而兰迪只好表情尴尬地假装什么都没听懂。
哦,天!
阿尔有那么一刻几乎是恨着西尔维夫人了,恨她这么不依不饶地给自己和兰迪难堪,恨她总要把早早升天的父亲拿出来说,恨她这么多年一成不变的顽固和思想落后,他在心里不胜着恼地想着:真是活见鬼呀!我到底为什么非得把大家凑一起?我到底为什么非要带着兰迪来自取其辱,大家各过各的不是挺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拍桌子冲着西尔维夫人大吼大叫了。
可在兰迪悄悄地拉住了他的手,并向他投以关切的目光后,他就又软化下来,仿佛刚刚被赶跑的冷静和理智又重新回到了大脑之中:看在上帝的份上,妈妈,请别再这么说了。
阿尔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我难道没手没脚吗?我难道爱一个人就是要那个人来给我做饭、来照顾我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为什么不花钱去雇个保姆、雇个厨子?这样的话日子又有什么快活?
啊,什么混账话?和男人在一起,你就快活了吗?
没错,我和兰迪一起很快活。等忙完这几个月,我们就结婚。阿尔专断独行地一挥手,不容人反驳地宣布着:好了,就这么回事。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正式带你去见她了吧?
事后,阿尔依旧很是恼怒地问兰迪:你说,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妈妈呀。
兰迪拉过他的手臂,紧紧握住,安慰地说:亲爱的,这其实没什么丢脸的。论起不靠谱,我爸绝对耍你妈妈几条街,你想听听他做过的那些糟心事吗?我这里有一大袋可说呢,什么把车开进游泳池,把电视机扔出窗户,喝个烂醉在街上裸奔
阿尔顿时被这个熟练的卖爹行为逗笑了:马特会恨你的。
也许,但比起恨,他总还是更爱我一点儿。兰迪有恃无恐地微笑着。
我也爱你。阿尔突兀地说。
并且,他认真又诚实地继续说:除了这句话,我言辞乏味地几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可我的确很爱你。
兰迪笑起来,弯下身子轻轻吻了吻他:亲爱的,我早就爱上你啦。
还记得《好色之徒》那场剧首演后的事情吗?他兴奋地看着阿尔的眼睛,絮絮地说了起来:知道吗?我现在闭上眼睛,都还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一幕你快乐地跑到舞台上,像一只夜色中飞鸟一般张开双臂,仿佛即将起飞,又仿佛拥抱着什么你神采飞扬,你快乐得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然后,你居高临下地望向我,那种神情,那种姿态,使得我像是被雷劈了一番,几乎要发抖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空荡荡的剧院和舞台,只有你和我,多么奇妙的场景啊,而你是多么地美啊。我一边心跳如擂鼓,一边又有点儿害怕。
害怕?
害怕我哪怕付出一切,仍然不能拥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