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昀手张着,任由林愉抱着她,好像不是身在敌营,而是自家后院一样,玩笑道:“阿愉,我身上都是血,你抱着脏,也难闻。”
林愉不松,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当初他被一箭穿心没哭,身为女子偷盗玉玺也没哭,这一刻抱着这个人,感觉到他真真实实的在她手下,林愉便肝肠寸断的哭了。
她觉的她经过了许久,久到隔绝了生死,自己的心都被撕成了两半,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但他回来了。
林愉“哇”的一声哭出来,紧紧搂着他的腰叫:“傅承昀——”
“我想你——我害怕——”
“他们…他们欺负我…还有长姐。”
傅承昀心里也难受,但他不能表现出来,直到后来听见林愉告状,明明是悲伤的事情,可看见魏瑾瑜在那边惊讶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他大概知道,害怕是真的,但欺负…这位宁王应该是没有的,他应该被林愉算计了。
但算计就算计了,傅承昀一贯护短,揉揉林愉的脑袋颇有些嘉奖的意思,“好,我知道了。”
林愉听了这话,忍不住就“恩”了一声。
她的悲伤只在看见傅承昀那一刻爆发,但她知道傅承昀现在很危险,也有许多事情要做,就吸吸鼻子,不情不愿的起来,抓着傅承昀的袖子哪有半分刚才城墙上的大义凛然。
傅承昀瞧见她脸上沾到的血渍,无奈伸手给她抹去,然后牵着她登上城墙,眼光扫向上面的所有人,尤以魏瑾瑜最盛。
这些官员多少和傅承昀有过私怨,见傅承昀老神自在的捡起地上的大氅,慢条斯理的裹住林愉,吩咐道:“站我后面,没风。”
林愉听话的站到傅承昀后头,忍不住悄悄露出脑袋,见那些人毫不掩饰的瞪傅承昀,林愉就瞪回去。
傅承昀余光瞥到,直把她的手攥的更紧,见谁没眼色敢吓林愉他就淡淡扫过去。
被他扫的人:“…”他是连反击都不能了。
但在傅承昀不咸不淡的目光之中,那人又觉的万一傅承昀成事了…他忍一忍算了,留点后路。
傅承昀没有开口,下面晋王的人少,但都是沙场锻炼出来的,以一敌百,很快就显现出优势。另外一边,魏帝听了傅轻竹的话显然愣住了。
傅轻竹估摸着时间,又重复了一次,“我有过孩子,拜圣上宠爱所致。”
但此宠爱非彼宠爱。
魏帝不可思议的望着傅轻竹,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逆流堵在胸口,他睁大苍老的目光,冷冷看着傅轻竹,“淫——娃——荡——妇——”
他未曾碰她,哪里来的孩子。
“拜圣上宠爱所赐,圣上如此说,本宫难以承受啊!”傅轻竹望着他。
魏帝被她看的恼怒,瞬间眼眸充红,一口闷血吐出来,溅到傅轻竹身上。
“几年之前,行宫避暑,您的诸位妃子对我做了件事…”傅轻竹说着这些事,面不改色的拿帕子擦过身上血迹。
“便是那日,一夜荒唐,我有过孩子。”傅轻竹厌恶的丢了帕子,帕子飘飘扬扬落在地上,被傅轻竹踢远。
如今她的厌恶毫不掩饰,魏帝见此大怒,苍老的手掌再不顾什么喜欢不喜欢,一掌扇在傅轻竹的脸上,傅轻竹被打偏了脸,高贵的面颊之上手指印清晰。
然后傅轻竹笑着,反手一巴掌抽在魏帝的脸上,旋即在魏帝没有反应过来就是第二掌。
他打她,那掌她该受,一夜荒唐是她身为国母的罪孽,但魏帝加注在他们这些人身上的痛苦,叫傅轻竹也在一瞬间明白。
如林愉所说,循规蹈矩一辈子能如何?即便他是皇帝,但错了就是错了,他害了所有人。
打完之后,傅轻竹痛快了,一面看着他,一面揭穿他,“圣上,您做错了一件事,您不认,您用一种让所有人痛苦的方法来补偿,你的喜欢是喜欢,别人的喜欢就不是喜欢吗?”
“身为皇帝,为了私欲,杀子杀忠臣,这一辈子在抉择和痛苦中夜不成寐,如今想想也挺可怜的。这个皇位便是您最后的寄托了吧?”
傅轻竹含笑的对上魏帝发怒的眸子,“圣上怕晋王吧?”
“你闭嘴——”
魏帝忽然愤起,掐住她的脖子。
“傅轻竹,你们把朕当什么?”
傅轻竹抓着他花白的头发,外头的人听见动静看向长冬,长冬却红着眼说:“没事…”
傅轻竹交代今日她就是死在里头,傅承昀没胜便不许开门,长冬不敢开,但听着还有动静她便庆幸,傅轻竹起码活着。
慢慢的,声音越来越轻。
傅轻竹抻着手指,好想回到当年和…他纵马的时候,有泪从傅轻竹的眼中滑落。
“您要…要扶持宁…王,我偏不。”
傅轻竹脸色如纸,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十六岁时傅承昀的话,她想回家,可她不知道哪里是家,鼻息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傅轻竹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
如果可以,她要回到过去,哪怕付出生命也不要困于中宫,魏帝怒红了眼,是真的下了死手,就在他要笑的时候,门忽然被人踹开。
随之一个几分熟悉几分陌生的男子走进去,他清净的目光看清楚情形,忽然大叫一声长剑入喉,刺穿了魏帝。
鲜血洒在双目紧闭的傅轻竹身上,她被来人抱在怀中,“轻轻…”
“我们回家。”
…
魏历四十四年除夕,宁王与诸官作乱,阻晋王于上京城门,火烧龙乾宫,内宫大乱。
适逢大雪,镇国将军萧策在两方焦灼之际忽率大军自后方来援,有人看见将军横剑,铁甲呼啸而过,几乎一瞬间战争扑倒性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