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阁。
望见她眼梢未消的泪痕,他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再度揪了起来。
他好像能感觉到她的压抑隐忍,至少不似面上那般平静。
若真无心无情,又怎会气急攻心吐了血。
既情分尚在,那又为何宁可这般折磨也不肯放下,为何偏要说些叫两人都痛心的狠话。
绕来绕去。
不肯原谅的终是自己啊。
莫辞跪在塌下,拂去她眼角的泪后又颤着手拢了她的指尖。
寒凉入骨。
在他掌心捂了许久才勉强添了些温度。
亦如执念,一度以为只要他愿意,就一定能暖化她。
他轻轻唤着她。
阿尧。
阿尧。
你醒过来好不好。
我们不闹了,再也不闹了。
我们放下从前,重新开始好不好。
以往之事,再不提及就是。
你说的不滥杀无辜,放过江家,我都照做就是。
你要什么,我全都依了你就是。
榻上人儿十分安静,一如近些日让他疼得几近肠断的乖巧。
果真心拙。
苦苦纠缠的,不过是想要一个她,真真切切的她。
“你的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吗?”江予初一睁眼就冷冷收了手。
见他一眼通红,她再不像从前那样心疼他,反生出些许嫌恶之意。
莫辞心一滞,而后胡乱擦了擦,“你、不喜欢…”
江予初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就翻过身去了。
“…我改就是了。”
低落声儿如蚊蝇。
江予初蹙着眉,难听恶毒的话在喉间滚动几番,到底是没说出来,只极不耐烦地阖了眼。
他要如何,同她有什么相干,又何必多费口舌。
脚步声渐近,丫鬟问该吃药了。
默了片刻,他说她尚在歇息,先把她的药拿去煨着。
等天色黯了,房门落了锁,他也没敢再多问半句。
轻轻拱进褥子里,从后头抱她。
眼见日子一天天的过,江予初受着悉心照料,加之莫辞再不敢说刺激她的话,病情倒也勉强得了些控制。
莫辞体内的蛊虫却愈发激猛频繁,从一开始的半月一次,到后来的十来日一次,发展到如今,有时候一两天一次也是有的。
次次疼得他魂飞魄散,却又每每都在即将断气之时停了下来。
赵郎中整日里忙着翻看医术皆是徒劳。
而王知牧四处暗访云踪的下落,好容易查到了些什么,顺藤摸瓜继续追下去,竟落得个云踪拖着药师双双坠崖的下场。
再查下去,只在崖底找到了些残肢剩骸。
莫辞只如释重负地笑,说好歹是没人再能威胁到阿尧了。
可眼见心口上的血痕愈发可怖,莫辞怕吓着她,随意找了个借口又搬去了书房。
其实江予初是见过他发病的,亲眼见着他狼狈不堪地抽搐,五官狰狞得可怕,满脸青筋冷汗,仅剩的几分理性全凝了狠力去抓心口,抓出硕大一片血痕烂肉。
透出纱布,染了中衣血红一片。
她只一眼看过,就如路人般从他身前拂袖而去。
每每想到她那随意一瞥的凉薄眼神,莫辞的心都凉了半截。
却又庆幸,好歹没叫她伤心伤身。
他不知道的是。
夜里的她究竟是如何煎熬。
每每想起他心口那处伤,她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
可从前发生过的事历历在目。
风如疾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