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陡然一惊,他们面前的去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森森黑影,法老只来得及转身向旁边猛扑,然后那架黑蜂鸟战机就像一颗炮弹,竟然直直从星舰舰桥外撞了进来!
爆炸与舰桥框架结构碎裂的声音震得所有人耳边只有轰隆隆的嗡鸣,法老觉得时间只过了一秒,又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她再抬起头,看到那个已经吓呆所以不闪不避的驾驶员被爆炸炸飞,生死不知,然后她又举了举手,在耳边摸到流出的血液。
带着一种淡金色的特殊血液在她掌心莹莹生辉。
她觉得自己大概折了几根肋骨,呼吸生疼,四肢也不好说。
旗舰的前方主舷窗破裂了一个巨大的孔洞,到处燃烧熊熊烈焰,黑蜂鸟战机与旗舰的碎片混杂一地,难分彼此。
她没有自欺欺人的余地。
这的确是幽灵,是那个一艘运输舰就敢追杀一整个星寇联盟团队的神经病。
那次是她和另外两个大星寇团首领一起发起的集会,为了应对最近频繁发生的幽灵袭扰事件,他们召集了一些拥趸,想要商讨一个彻底铲除幽灵的方法。
谁也没猜的,只有区区一艘战舰的幽灵竟然敢主动出击,抢先出手。
会面被突如其来的粒子炮炸裂,耀眼的光线中,那艘星舰来去皆如鬼魅。
法老和她的团队得以完美脱身,并不是因为他们能躲过追杀,而是那一次幽灵袭击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她,而是执星者号中继站的星寇首领贾放。
法老见过他是怎样以区区一艘运输舰,将当时星寇中最有威望、实力最强、甚至富有到建造了一个大型中继站的贾方一直追杀到死。
所有人都说贾放得罪过那个舰长,但谁也不知道细节,满眼只有那摧枯拉朽般的攻势。
她甩了甩耳边的血迹,立刻努力支撑着爬起,想要对其他幸存手下下令,但一把光能刀已经搭在了她的肩上。
的的确确是搭在,炽热的光刃贴着她的肩,很快烧穿了衣物、灼伤她的肩膀,却极其精准地停在烧伤她骨骼或割破她脖颈动脉的边缘,只要那人手抖一下,法老就会身首异处,成为炼金原材料。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举起了手。
面前有某块碎裂的铁片,那上面恰到好处地照出了她背后持刀的青年。
那竟然是个这么清俊斯文的青年,反叛军的消息尚且不能与联邦实时同步,更何况他们这些东躲西藏的星寇,染星号新舰长的名字传开了,但法老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脸。所谓地下世界的控制者,也不过就是用来美化偷鸡摸狗的说辞。
所以法老从没想过那个吓得许多同行宁愿卖了主炮去当拾荒者捡破烂的凶神,竟然有这样一张岁月静好的面容。
只除了他额角滑落的血痕,这一道艳色让他陡然变得危险,过于俊秀的五官仿佛也成了某种用来掩藏其致命性的伪装。
比起星寇们的狼狈,林敬也可以算是从容不破。
法老知道这一切都在他的精确计算之下。
他以幽灵标准的行动方式追在后方,星寇们都对他有ptsd了,怎么可能不立刻花式绕路、拼命加速,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把能源集中供给引擎,忽略舰体护盾,而即便开了护盾,也会优先开后方,保护引擎和维生装置。
所以他以惊人的驾驶技巧悄然绕到了他们前方,毫无防备的舰桥撞上了有备而来、护盾全开的战机,黑蜂鸟虽然破破烂烂地摔到舰内失去了功能,但驾驶员却近乎毫发无损。
就额头擦破点皮算什么伤?
但法老依然恨得牙痒,她不甘道:你就这么撞进来,不怕撞死你的副官?我听说过927运输舰舰长追杀伤他下属的敌人,他们都说你护短就像饿狼护食一样,谁动一下都会被你疯咬。
林敬也平淡地问:他在哪?
法老恶狠狠回答:让你撞死了!
光能刀骤然下压,刺啦一声烤肉丢进铁盘的声音,女人哇啊啊地惨叫起来,却听那青年依然声音冷淡地说:逃命的时候把敌人放在舰桥?闭嘴,很吵。你要是不想说,我可以换一个人问。
星寇从来没有什么宁折不弯的气节,法老立刻举起双手:别,我投降!
联邦军规,不杀俘虏和降将,哪怕天穹之剑都没有明面上违反过这种规定。
她果然感觉到肩上的刀抬高了些许。
下一刻林敬也命令:让你所有的属下就地扔下武器,解除战甲与外骨骼,自己就近找房间进去。
法老咬了咬牙:这是搞什么?
刀刃又有下压的趋势,背后的年轻舰长仍然是那冷淡得让她愤怒的脸,平和地反问:不然,你诈降怎么办?
星寇当然也不会懂得遵守承诺,法老面色忽青忽白她刚才的确有这个意思,敌人远比她想象得更了解星寇。
现在命悬一线,她只好愤恨地打开全舰频道重复了林敬也的命令。等舰桥的监控系统显示所有人都照做之后,林敬也信步上前,手快速地划过冒着火花的操控台,把所有的舱门锁死,杜绝了那帮星寇再冲出来捣乱的可能。
我的人在哪儿?林敬也问。
法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说:我带你去,你得承诺不能杀我。
林敬也没说话,法老立刻补充:别想着自己一间一间找!我这舰上怎么说也有个几百人,他们知道我死了,你觉得你得和几个舱室的人打过一遍才能找到你要找的人?林舰长,鱼死网破什么下场您猜得到。
林敬也仍然是那张冷静到漠然的脸,回答:可以,你把人还给我,只要他没死,我也保证你不死。
法老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心跳稍稍缓下来,干脆地带着林敬也向外走。
交易达成,林敬也甚至收起了光刀,他似乎并不怕法老反悔翻脸,因为不但是他、连法老自己也明白,这个距离动手她没有胜算,对方身上的气息如同不可见底的深潭,平静,却有无法看破的深度。
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招,直接把人带到了囚室外。
舱门打开,林敬也的眉梢终于微微跳动。
门开那一瞬间,他就嗅到了不好的味道。
听到门开的那一瞬间,地面上那团模糊的东西瞬间弹起,像是被逼如深谷、还饿了很久的豹子,速度奇快,那双眼睛里盛满孤注一掷的决绝与杀意。
林敬也扬手把刀丢出,刀直直插到墙壁里,而他本人则迅速侧身,先躲过瞄准他咽喉的一击,再顺势手臂一伸,拦住那就要在墙上撞个头破血流的人影,猛地向回一拉,那人凶恶异常,竟是毫不配合,反身就要袭击,被林敬也制住胳膊抱在怀中,还低吼着脚下发力,拼命向后一撞,竟是硬生生把林敬也一起撞得滚到地上。
然后那人迅速扭头,没有武器、没有胳膊,那就直接张嘴,似乎要把敌人的喉咙咬断。
然后他看到了那异色的双瞳。
平静、温和,甚至带着一点无奈。
于是猛兽张开的嘴巴尴尬地开合两下,呜咽一声变成了小可怜。
林敬也:咬啊。
奥科:呜呜呜舰长呜呜呜
林敬也:不咬吗,不咬就起来。
虽然这么说,但林敬也没有让奥科动作,直接将人扶起。
奥科现在是真的惨不忍睹,明亮的橘发被黏糊糊的血液汗液甚至灰尘滚了一遍,乱糟糟地干结在脸上,他满身都是还在渗血的鞭伤,但林敬也的目光骤然变得冷冽如冰霜。
奥科的右边肩膀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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