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涅墨西斯轻声道。

嗯彼得应了一声，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哑后，他连忙清了清嗓子，响亮地又嗯了一声。

然后，彼得听到怀里这人轻声说道：你想过死亡吗？

彼得心中一紧，警惕心刷地一下子抬到了最高。他霍地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盯向涅墨西斯，断然道：没有！他尽量用着轻松的语气，世界这么美好，为什么要想到那么丧气的事情。

涅墨西斯轻笑一声，笑声里却没有多少愉快的情绪，反而满是冷漠，淡淡地道：再美好，看上千年万年也会腻的吧。想想吧，彼得。

涅墨西斯微微偏过头，嘴唇贴在彼得的耳廓中，轻声道：一成不变的一切，一万年前是这个样子，一万年后还是这个样子。最可怕的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独一无二的，可独一无二同时意味着永恒的孤寂。

同样诞生于宇宙之初，包括死亡在内的五位创世神明却系出同源。即使彼此间并不算和睦，但对外祂们是一体的兄弟姊妹。而涅墨西斯，他诞生于宇宙最混乱的深渊之中，拥有着其他正统神祇都望之莫及的强大法则天赋，目之所及，却无一神与他相似。

祂们忌惮他，排斥他，假意拉拢他，私心里更想要毁掉他。

可是，谁都无法杀死他，唯一能够杀死他的，唯有他自己。

当目之所及的一切单调到乏味，当永恒的生命里充斥着孤寂，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让他找出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再广阔的领域也无法成为他的归处时，这份孤独感足以让一位古神将刀刃对准自己的胸膛。

因为那个宇宙，从始至终都没有他所留恋的东西。

即使因为死亡的挑衅，不愿让死亡如愿以偿的涅墨西斯没有选择了结自己，但那份孤寂感其实一直都在。那些负面的情绪被压制精神域的深处，层层叠叠压着古神亿万万年的过去与记忆，直到这个宇宙的后裔一个又一个回归，带来了这个宇宙法则渐渐缓和的态度，也翻起了曾真正杀死这个宇宙自己的负面情绪。

那些相似的过去在共鸣，即使涅墨西斯不至于被这个自己的过去推着踏上终焉，但心情还是不免会受到一些影响。

真的是，烦死了！

拥住他的手臂倏地一紧，压在肩膀旁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奈米。

彼得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情绪，声线发颤。

滚烫的液体忽然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涅墨西斯愣住了。他想起了什么，连忙抬起手，在他的手还未碰触到彼得身体的时候，他听到彼得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在你身边，我会陪着你。

涅墨西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短暂的停顿之后，涅墨西斯的手按在了彼得的后脑上。

涅墨西斯的肩膀一沉，却是彼得脑袋一歪，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昏了过去。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涅墨西斯抚在彼得后脑的手指轻动，一缕灰黑色的雾气被引了出来。涅墨西斯手指合拢，将那缕灰黑色的雾气捏得粉碎。

这是彼得心中的负面情绪，有一部分是纽约之战后的担忧与后怕，剩下的则是涅墨西斯漫长时光里与日俱增的孤寂感。

涅墨西斯在这个宇宙的后裔，每回归一个，他本身相对应的法则就会解封一部分，像是这个宇宙对他合法居住权的认可。

心灵法则的力量很特殊，除了最基本的控制手段外，还能够用自己的情绪感染对方。涅墨西斯方才心绪不稳，即使他无意让彼得对他感同身受，一点外泄的力量还是感染到了彼得。

这份负面情绪曾让一位神祇走上绝路，更何况彼得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只是，涅墨西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被感染了那些糟糕的情绪之后，彼得的反应居然是这个。

陪着我？涅墨西斯无意识揉着彼得的头发，他忽然发现，虽然他的小信徒昏了过去，但他缠抱住他身体的双手居然没有松开。即使已经昏睡过去，他的双臂依旧缠得死紧，尽可能用他的身体给予涅墨西斯温暖。

当然，这点力道，涅墨西斯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稍一用力，彼得抓在一起的双手就不得不松开。

涅墨西斯没有挣开这个过于执着的怀抱，他只是抬起头，看向夜幕上的繁星，那是来自于无数光年外的光芒，那是曾经点缀在古老神祇永恒冠冕上的星辉。

这个宇宙的星空，其实跟另一个宇宙的星空没有什么区别。

片刻后，涅墨西斯揉着彼得头发的手掌移到少年的肩膀上，始终垂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抬起，放在了少年的腰上。他慢慢收紧手臂，给了这个昏睡的少年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拥抱。

如果，你能够走到我面前的话

夜风中，是涅墨西斯轻缓的低语，虽然有一些迟疑，但还是犹豫着向前踏出了一步。

或许，我也会期待着你的陪伴吧。

皮特。

***

叮铃铃！

卧室中，一个卷在被子里的人形突然弹起，一巴掌拍向床头柜上那个正不断发出噪音的闹钟。啪的一声后，那只闹钟被那只手拍成了一堆碎零件，不甘地歇了声音。

彼得一脸恍恍惚惚地坐在床上，眼神飘忽地看向床头柜上的那一堆残骸。

第三个。

彼得的脑中忽然蹦出这样一条弹幕。

三秒后，彼得呻-吟一声捂住了脸。

该死！这是他这个月拍碎的第三个闹钟，他又浪费钱了。

等等，现在好像不是心疼买新闹钟钱的时间。

昨晚

彼得蓦地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奈米！

彼得猛地掀开了被子，光着脚就冲出了房间。他毫不犹豫地扭动隔壁房间的门把手，一把推开了房门

因为床的缘故，涅墨西斯和彼得虽然晚上会挤在一张床上，但也仅限于分享一张床。早起后，涅墨西斯还是会回到自己房间洗漱穿衣服。

彼得冲进去的时候，涅墨西斯正在换衣服。

初晨的阳光是璀璨的金色，洒在涅墨西斯初见成年轮廓的胸膛上，落在他黑色的头发与眉睫上，为他昳丽至极的容颜上蒙上一层鎏金的轻纱。那是被敬奉在神坛之上的神像，被人类顶礼膜拜的极尽美好。

彼得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向涅墨西斯。

对这类目光从来习以为常的古神并没有露出被冒犯的不悦来，他不紧不慢地继续自己的动作，直到穿戴整齐才微微偏头，看向顶着一头乱糟糟棕毛，衣角上翻，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的小信徒。

真的是一塌糊涂。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