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睡了三四日,现在毫无睡意,抱着相重镜坐了整整一夜。
翌日一早,相重镜却依然在昏昏沉沉,根本没有清醒的趋势。
顾从絮有些担心,很快就将满秋狭叫了过来。
满秋狭打着哈欠走了过来,含糊道:怎么?
顾从絮道:他怎么还没醒?
满秋狭看了看他怀里的相重镜,又看了看认真苦恼的恶龙,好半天才无语道:你们不是闹到了半夜,都不让他睡个懒觉吗?
顾从絮拧眉:真的没事?
满秋狭瞥他一眼,但还是任劳任怨上来给相重镜探脉。
摸了一会脉,满秋狭将手一收,幽幽道:你们昨日神魂相交了?
寻常双修便是凡人之间的云雨,但若是用双修法诀,那就必须要神魂相交,不仅比寻常双修更加强烈,还能提高修为。
顾从絮晚上说了太多不要脸的荤话,对着相重镜可能还有点羞涩,但对着其他人完全不觉得尴尬。
他直接摇头否认:没有。
满秋狭狐疑看着他,要是没有用神魂或者元婴相交,相重镜怎么可能是这副都要被玩坏的样子?
犹豫好一会,满秋狭才试探着道:那真龙大人是用了龙形?
顾从絮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定定看了满秋狭许久,才意味深长道:下次再用。
满秋狭:
你还是人吗你?!
哦,他是恶龙。
第105章你是世间
相重镜倦到灵台封闭,在感觉到无数三毒灌入自己体内深处后,根本来不及掐诀祛除三毒就彻底昏了过去。
梦境最深处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相重镜却罕见地不觉得害怕,因为他知道无论在何处顾从絮总会抱着他,不让他彻底陷入黑暗。
一簇火在不远处亮起,相重镜像是早就预料到似的,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光走去。
只是还未靠近那簇火,火焰像是被什么黑雾卷着吞噬似的,倏地熄灭。
相重镜脚步一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手腕。
他微微垂眸,小黑龙正用尾巴勾着他的手腕,眼巴巴看着他,口吐人言:主人,那是最后一簇火啦。
恶兽在耳畔咆哮,相重镜却只觉得悲伤,他脑海中的清明一瞬间消散,只剩下千年前孤身在三毒秘境的哀戚。
他抚摸着小龙的脑袋,淡淡笑着道:无事,你给了我幽火,我很喜欢。
小龙见他果然没有很悲伤,笑了起来,用龙角去蹭相重镜的脸庞,喃喃道:我会永远陪在主人身边,永不离开的。
相重镜抚摸他脑袋的手突然一僵。
枯树下是无数棺椁,还有一口相重镜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石棺,他有些伤心地想:我迟早是要先走的。
他垂眸看着乐颠颠的小黑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和他说。
相重镜并没有多少考虑的时间,因为没多久,全是三毒的秘境六十年一开的时间到了,无数修士从灵树上持剑而上,各个全如受三毒操控的傀儡。
相重镜呆怔地看着他们身上已经浓郁到冒出丝丝缕缕黑雾的三毒,这才意识到三毒本源从溯一身上逃了出去。
那一瞬间,相重镜甚至有种想要笑的冲动。
他手刃了挚友,却依然没能彻底杀死三毒。
相重镜眼泪缓缓流下,将顾从絮送到一旁的巨石后躲着,终于纵身从枯树上跃下,面无表情地对上那群面目狰狞的修士。
这些修士已经被三毒侵入识海,但凡再多一丝灵力就会化成和三毒秘境中恶兽一样的模样。
相重镜已经流尽了全部心头血,在三毒秘境中也只是在慢慢熬着,指不定那一日便会悄无声息地陨落。
他踉跄着了一步站稳后,盯着那些修士,许久后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滴血从指尖落下,将三毒秘境中驱除三毒的阵法激发。
顾从絮满脸茫然地躲在巨石后面,听着不远处的惨叫,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的主人光风霁月,长身玉立,无情无感的看着那些修士因阵法而痛苦哀嚎,眉峰间没有丝毫神情。
本是那些修士来杀气腾腾地诛杀他,但现在看来,相重镜反倒像是杀人成狂的恶鬼。
有弟子身上并没有太多三毒,身体传来一阵痛苦后很快恢复清明,接着便瞧见和他同行的长老和前辈皆变成了那狰狞不成人形的恶兽。
那弟子呆了半天,恐惧地看向催动阵法的相重镜。
相重镜并不在乎他的眼神,冷眼看着他惨叫一声,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相重镜并没有将阵法全部催发,在三毒秘境彻底关闭前,他将小龙招来,轻柔地抱在怀里,柔声道:出去吧。
顾从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却知道这是相重镜第一次露出这么奇怪的神情。
像是如释重负的解脱,又像是痛彻心扉的难过,最后全都化在一个温柔的笑容里。
小龙茫然地问:去哪里?
离开这秘境。相重镜轻轻盘膝坐在原地,在一片恶兽咆哮声中淡然至极地道,九州之大,你何处都能去。
顾从絮欣喜地看着他:您也和我一同去吗?
相重镜似乎闷笑了一声,接着轻轻一咳,唇角溢出一丝血痕来,他喃喃道:我不能去啊。
在小龙记事起,相重镜就时不时吐血,他已经习惯了,勾着尾巴去擦相重镜唇角的血,一边脆生生道:那我也不去,我要和主人永远在一起。
相重镜笑了起来,抚摸着顾从絮的脑袋,却只是道。
去吧从絮,去看看世间。
顾从絮:我不
话还没说完,相重镜就轻轻倒在了地上,他像是疲惫多年终于能解脱,眉目间皆是宁静柔和。
相重镜红衣铺在地上,仿佛血染似的,他眸子越来越涣散,声音也越来越低。
走啊。
顾从絮忙去看他。
相重镜道:走。
别被困在这里。
别像我一样,永不得自由。
说完最后一句话,相重镜抚摸着小龙脑袋的手轻轻一垂,眸子阖上,生机断绝。
顾从絮趴在他身上,乍一失去了舒服的抚摸,有些疑惑地游下去,将脑袋往相重镜逐渐冰冷的手腕上顶。
主人?
没有人回应他。
顾从絮心中越来越恐慌,他不住地将自己的脑袋往相重镜已经彻底冰冷的掌心上撞寻常相重镜在看书不搭理小龙时,顾从絮就是用这种法子来撞他掌心的书,妄图来吸引主人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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