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致命的疏漏(1)(2 / 2)

当陆炳受辱的消息传开后,严世蕃找到了他的父亲,说了这样一句话:

“夏言的死期不远了。”

严世蕃这样说是有把握的,他已经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必能将夏言一举铲灭。

严嵩还是一头雾水,朝廷里都是夏言的人,插个脚都不易,怎么动手?

然而严世蕃告诉他,不需要拉帮结派,培养亲信,眼下有一件事,只要其中略施小计,夏言就必死无疑。

严世蕃所说的那件事情,发生在一年以前。

嘉靖二十五年(1546),兵部侍郎兼总督三边军务曾铣向嘉靖上了一份奏疏,就此拉开了这幕大戏。

曾铣是一位极具军事能力的将领,他虽是文官出身,却喜欢军事,做了几年县令后,被委任为辽东巡按御史,从此开始在战场上打滚,并显现出他的军事天赋。

应该说曾铣是一个奇怪的人,怪就怪在别人不愿打仗,他却是打仗上了瘾,只要有机会,他就绝对不会放过。

他干过最损的一件事情发生在除夕之夜,大家打了一年仗,好不容易准备过年,曾铣来了。

“大家收拾一下,准备出兵作战!”

都大过年的了,大家都消停两天吧,这时候动刀动枪多不吉利,没人愿意出去拼命。而且蒙古人行踪不定,出去也未必能找到人。

可是主帅的命令不能不听,于是大家商量了一个办法,找到了一个人去向曾铣的老婆说情,希望能够延期。

不到一杯茶工夫,消息传来,去说情的那位仁兄被砍了,头被挂了出来。

那就不要争了,还是出去拼命吧。

说来也巧,军队出发不久,真的发现了久违的蒙古老朋友们,一顿穷追猛打,敲锣打鼓,得胜回营。

但所有的人心中都有着同一个疑问:过年了,连侦察兵都休息,你怎么就知道蒙古人在附近呢?

“你们没有发现吗,今天附近的喜鹊乌鸦特别吵。”曾铣得意地笑了。

他的这辈子毁就毁在了得意上。

曾铣注定是个闲不住的人,他决定再接再厉,在自己的岗位上为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于是他在那封奏疏上提出了一个建议——收复河套。

河套地区,即今天的宁夏及内蒙古贺兰山一带,原本是属于明朝所有的,但这片地方就在蒙古部落家门口,蒙古邻居们时不时来串个门,“拿”点东西走,政府开始还管管,慢慢地也力不从心了。久而久之,这片地方就成为了蒙古的势力范围。

开始人们还不怎么在乎,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丢了就丢了吧。可后来人们才发现,放弃河套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因为蒙古人圈这块地,并不是为了开商店做生意,也不想开发房地产,他们占据河套,只是为了更好地完成抢劫任务。

而失去河套的明朝就如同在街边摆摊的小贩,每天都不得安生,总要被整治那么几回,不是杀你的人,就是抢你的货。

曾铣终于无法忍受了,他或许比较性急,却是一个爱惜百姓、立志报国的人,大明天下,岂容得胡虏肆虐!

于是,他以满腔的报国激情写下了那篇誓要恢复河套的檄文:此一劳永逸之策,万世社稷所赖也。——这就是曾铣的美好理想和一腔热血。

文章送上去后,嘉靖先生也激动了,这真算破天荒了,要知道这位道士虽说是天天炼丹读经,毕竟只是兼职,血性还是有的,便也热血沸腾了一把,当即表示,赞同曾铣的意见,并发文内阁商议。

问题就出在内阁。

夏言看到了这封奏疏,当即拍案叫好,表示绝对支持,然后另起一文,上书表示赞成。当然了,和往常一样,他没有征询另一个配角严嵩的意见。

但他却忽视了一个十分怪异的现象:以往,即使他不打招呼,严嵩也早已凑上前来,表示支持或是赞成,但这一次,这位马屁精却只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好像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急性子的夏言兴冲冲地跑去西苑了,他要表达自己的兴奋。而那个坐在阴暗角落里的严嵩,却露出了笑容。

夏言终于糊涂了一回——严嵩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所谓百密一疏,沉浮宦海十多年的夏言却还没有摸透这位皇帝的心思,收复领土对国家自然是好事,可嘉靖先生却不一定会这样想。

要知道,这位道士兄是个不爱惹事的人,他的愿望很简单,就想烧烧香,念念经,闲来无事搞点化学用品(所谓仙丹),多活几年而已。

收复领土如果顺利,自然是好,那要是不顺利呢,要是打了败仗呢,那就麻烦了,损兵折将,天天要看战报,要运粮食,要征兵,要商议对策,不累死也得烦死。

总而言之,他的热度只有三分钟,从四分钟起,所有敢于妨碍他私生活的人都将成为他的障碍。

严嵩的猜测是正确的,不久之后,嘉靖先生突然下发了一道诏令,言简意赅:

今逐套贼,师果有名乎?

兵食果有余,成功可必乎?

一铣何足言,如生民荼毒乎?

大致意思是,我想出兵收复失地,但是问题很多啊,没有一个合理的名义、士兵粮草也不充足,也不能保证胜利,还会连累老百姓啊。

当然了,这只是书面意思,它的隐含意思就简单得多了:

你曾铣算什么东西,竟敢给我添麻烦,给我找不自在?

严嵩看到这道谕令,立刻急忙地跑回了家,机会已经来了,但要如何去做,还得去找那个天才儿子商议。